这时，一位年龄与白丞相相差无几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臣教导废太子多年，是亲眼看着他勤奋好学的，每每陛下跟臣提起废太子，总是心情愉悦。如今只是亲自来送皇上最后一面，尔等怎么扯出这么多弯弯道道来。”
这人正是慕容太傅，慕容秋和慕容崚的父亲。尽管因为慕容崚的事情，白家和慕容家闹得有些僵硬，最后结成半个亲家，也是不情不愿。但是慕容太傅当了云凌飞十几年的太傅，自始至终也是跟白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哼，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老夫可听说，前几个月的青龙寨余孽，就是他亲自放走的。”
江宁候冷哼一声，指着云凌飞说道，随后又讨好的看向钟明远，“幸亏四殿下及时将余孽抓住，如今还关在天牢里，择日处斩呢。”
沉默多时的云凌飞，才缓缓开口说道：“侯爷连事情真相都还不了解，张口便来胡言。”
江宁候瞪大了眼睛：“怎么叫胡言了，那人现如今都还关在天牢里，难道老夫还能作假不成！”
说罢，甩袖站在了一边。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毕竟当时云凌飞在不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带领着一队人马就将青龙寨给全部缴了。这在当时，还是受到陛下褒奖的。怎么才过了两个月，就变成了私放逃犯的罪人呢。白灵若微微屈膝：“侯爷，那日小女子正好在场，而且四殿下当时也在。您口中所谓的逃犯，其实乃是那日与云凌飞一起里应外合，剿灭青龙寨上百个凶恶土匪的英雄。试问，侯爷不分青红皂白的关押功臣，是何居心！”
“你胡说，一个小小的女土匪，哪儿成了什么英雄！”
江宁候被人怼了这么多次，终于也忍不住爆发了。“青龙寨二当家的人头就是她亲自斩下来的，这件事当时在场的人全部都知道。既然侯爷认为是小女子胡言乱语，那您为何不去问问那日剿匪的人呢！”
江宁候本以为可以依靠气势，压倒这个才刚刚及笄的少女。万万没想到，这少女周身迸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压制的傲气。就好似是上位多年的至尊者似的，可是这又怎么可能，明明她只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小丫头啊。“太后娘娘。当日草民仅靠三十余人，便剿了上百余人的青龙寨，绝不是一人的功劳，的的确确是有这位名叫公良玳的姑娘与草民里应外合。而后，草民当初念在她功过相抵的份上，便私自放了她。”
云凌飞一下掀开袍子，跪在了太后面前，“如果这样也是罪过的话，便请太后娘娘责罚吧。”
太后紧紧地盯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云凌飞，许久才叹了口气：“既然是功臣，老四你此事便做错了，不应该将她关在天牢里。一会儿让人把她送出宫去吧。”
钟明远也躬身行了礼，道了一声是。他正好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神情，但一定也是精彩万分。反倒是一旁的江宁候，整个人都不自在了。他颇有些怨艾的望着钟明远，似乎不止是这一件事的原因。“罢了，皇帝的心思，哀家都懂着呢。你们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切莫不能因为此事而心生嫌隙。”
太后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沉声道，“开棺吧，一来是为了查清楚，尸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来，便是让他好好与我儿道别。再如何说来，他也姑且算是陛下的养子了。”
这话一说完，在场那些个同意或者不同意的，瞬间就没了声音。如今帝后双双驾鹤西去，这天下能做主的，也只有太后了。找了两个太监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龙棺的十九根棺材钉，一根一根的拔了出来。因为棺材钉其实钉得极深，钉也不容易，拔出来那就更不容易了。几人屏息静气，两个太监半个时辰才将棺材钉给全部拔出来。云凌飞取了一炷香来，三跪九叩之后，将那一炷香点燃，安安稳稳的插在了香炉上。他的神情十分的肃穆，眸子里也带着一些哀伤。短短半个月来，翻天覆地的人生变化，令他以往周身的傲气多了几分哀伤。“父皇，母后。儿子有罪，都没有替父母守灵，实在是不孝。”
云凌飞低声说道，随后拿来了一叠黄纸，一张一张的撕下来，丢入烧纸钱的铜盆里。祭拜之后，他也不愿意起来，仿佛这样就是可以赎罪一般。在场的几个老臣，都不由得为之泪目。但是云凌飞并非皇室血脉亦是事实，无人能挽救。“开棺吧，哀家也要瞧瞧皇帝。”
太后的眸子早就通红了，她在秋月姑姑的扶持下，才没有倒在地上。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始终让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家难以接受。龙棺棺盖很沉，三四个小太监走到棺头处，合力推了半晌，才将龙棺给推开半边。仅仅是这半边，棺材里的臭味瞬间就漂浮到了半空中，登时大殿里许多人脸色都难看到不行了。白灵若也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这味道仿佛就像是置身于一间上百人同时如厕的茅房似的。有点像她之前去乱葬岗时闻到的味道，不过那时是在山上，山风一吹过来味道就散得七七八八的了。有些忍不住的，都已经偷偷的溜出大殿去了，只有云凌飞还依旧跪在那里，烧纸钱，仿佛闻不到这股味道似的。太后待那股味道稍稍散了一些，才缓缓的走到了龙棺旁边，泪眼婆娑的说：“儿啊，你怎么能丢下母后走……”话还未说完，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起来，“怎么回事，我儿才去短短七日，这，这尸身怎会腐烂得这么严重！”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众人耳边。云凌飞首先起身过去查看，不由得亦是脸色渐渐铁青起来。因为姜皇后的凤棺七日以来，都是半开着，以供亲属来瞻仰遗容。明明是同一日一同驾鹤西去的，姜皇后的面颊尽管有些凹陷，且布满了尸斑，但并未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