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衮看向张蟒的脚踝，只见他脚踝上的小白蟒已经不见了。牙炀摘下张蟒手腕上的毒蛇头，对哈衮说：“赶快救出彭狼主离开这里吧。”

他捡起毒蛇的身子连同蛇头远远地扔进草丛里。哈衮一剑劈开铁笼的锁头，打开笼门将彭高强抱出。他有些慌神了，问牙炀：“食盒也得拿走吧？”

牙炀说：“快些赶到南方旗就会没事。管不了太多了，快走。”

哈衮说：“可是，那小子好像还没有咽气。”

牙炀说：“他被毒王蛇咬中，很快会烂得连骨头都不剩。”

彭高强急声说：“不行！快砍下他的四肢和脑袋，那才保险。”

姬深山和覃平的坟墓之间呼地窜出一条白蛇巨蟒，它对着哈衮和牙炀发出水牛般地吼叫声。哈衮心惊胆颤，拔步就跑。牙炀紧跟着他跑了。白蟒停止了吼叫，但在坟墓和张蟒之间徘徊着，似乎对毒王蛇的毒气颇为忌惮。它看着张蟒嘴里的白沫越吐越多，它终于游了过去，用身子将张蟒一圈又一圈地缠起来。木堆上的火苗慢慢地熄灭了，山谷里一片漆黑。黎明到来之时，白蟒身上出现了黑色的斑纹。它松开了张蟒。张蟒身上已经不黑了，可是他瘫软着没有一丝生机。白蟒又把他缠了起来，它的尾部轻轻拍打，尾尖上流出黑色的液体，渗入了泥土里。朝阳升起时，它听有声音，便缠着张蟒躲进了草丛里。昨天来送饭的中年汉子提着食盒走来，他看见铁笼被打开了，里面的彭爷不见了。他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中午时，七八个中年汉子一起过来看看，他们竟然把铁笼抬走了。两个月后，草木枯黄。白蟒身上的黑斑早就不见了。它的身体白得近乎透明。它突然觉得身体里有动静，它放开了身体。张蟒一身大汗地走了出来，他摸摸胸口，看看手腕，都没什么异常。他向谷外走去。白蟒兴奋地变小，跃到张蟒的肩头，缠住他的脖子。张蟒拉下它，和它玩耍一会儿。白蟒玩了一会儿，无力地掉在地上，它翻个身，钻进了草丛里。张蟒知道它饿了，他就坐在路边等它。过了一会儿，白蟒肚子鼓鼓地回来，嘴里还咬着一只山羊。它放下了山羊，变小了缠上张蟒的脚踝，咬住自己的尾巴，闭目休息。张蟒摸出随身的布囊，拿出火石小刀等物，生起火来烤羊肉来吃。他吃饱了，喝了几口清冷的山溪水。忽然觉得肠胃里一阵恶心，他张口呕吐，吐出来的羊肉都是黑的。他感觉肠胃里像着了火一样，于是猛喝溪水，喝到呕吐，吐出来的水都是乌黑颜色的。他反复喝水再吐出，渐渐吐出的水也没那么黑了。他的肠胃也好受多的，他又吃了一些羊肉，不久吐出来还是黑的。他喝水清洗了肠胃后，也不吃羊肉了，迈步毫无目的地走向远方。他有时什么也不想，有时又什么都想。走在荒山坟地里，他也不知道害怕。走到人多的地方，看见变戏法耍猴儿的，人家都笑得很开心，他也不笑。他饿了也知道吃些东西，可是必然会吐出黑黑的一滩。自己看着又是恼火又是伤心。几天下来，他已经瘦了一圈。这天，天气突然变得阴冷，天空飘落下白白的雪花来。张蟒看见一个几百石阶的高台，他向上走到几十阶就没了力气。他坐下来休息时，看见下面来了二三十个白衣女子和十多辆马车。一个女子向他喊：“喂，小孩！你怎么去那里坐着了？快下来！”

另外一个女子说：“一个小乞丐，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那女子说：“我们白云堂不就是周济老人和小乞丐的吗？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家，不行把他送白云院去吧。”

另外的女子说：“我才不去呢，要去你去。我看他好像是听不见的。”

两个女子仿佛看见了什么，都不作声了。张蟒坐在那里，听见身后有脚步踏雪的声音。接着，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小弟弟，你在想什么呢？”

张蟒没有动，只觉这个声音太好听了，他想再听一遍，再听十遍。一个白衣少女蹲在张蟒的身边，看着他，说：“小弟弟，你看着我，你有什么不开心吗？告诉姐姐知道。”

张蟒的鼻子里闻到一阵清雅的幽香，他抬眼看着她，看到了一张俏丽又温暖的笑脸。她温和地说：“我呢，叫做凌凤凰，小弟弟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知道吗？”

张蟒心想：凌凤凰？这个名字，我听谁说起过，是谁说的呢？凌凤凰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惊讶，问：“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台阶下面的一个女子说：“是呀，堂主，他好像是个聋哑人。”

凌凤凰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之意，她拉过张蟒的手掌，含笑对他说：“小弟弟，姐姐不是坏人。姐姐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你去不去？”

她试探着去拉张蟒，张蟒站起身来。凌凤凰拉着张蟒下台阶，张蟒打了个踉跄。凌凤凰扶着他，轻声说：“哎呦，你慢些走。这孩子呀，不知是几天没吃饭了。”

到了台阶下面，一个女子掩鼻说：“这孩子好臭。”

凌凤凰说：“你别乱说，小孩子不都是臭臭的，很可爱的味道吗？”

那女子说：“我说他，他又听不见。”

凌凤凰说：“这样的孩子，虽然好像是不能说也听不见的样子，可是你用心说的，他是能感应到的。他们不是傻，他们只是表达不出来。”

她拉着张蟒上了一辆马车的车厢里，吩咐其他女子拿过来糕点和清水便开始启程了。凌凤凰拿出糕点和水递给张蟒，示意他吃。张蟒摇头，他可不想在她面前吐出黑黑的肮脏东西来。凌凤凰吃了一口糕点，喝了一口水，满足地一笑，说：“甜甜的，很好吃的。你真的不要尝尝吗？”

张蟒捂住了嘴。凌凤凰轻轻地说：“你不吃东西才会这么瘦的。这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