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然然看着“司徒瑛”那三个字,愣了片刻。直到沈清霁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将那张薄薄的信纸递还给他。他却没有接,只是指了指桌旁燃着的烛火。风然然进来时,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那盏烛火,本以为大白天的,这厮还要燃起来的烛火,定是有什么其他意义,此时终于明白,这烛火原是用来“毁尸灭迹”。信纸触到燃烧的烛火,火苗自边缘开始缓缓往上,很快将整张纸都烧成了几缕青烟。风然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张口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问起。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扶摇派吗?有没有想过再去见君奕真人一面?司徒瑛的事情你又打算怎么办?……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堵在心口不知从何问起,让她有些气闷。沉默了片刻后,倒是沈清霁先开了口,他问:“前段时日,司徒瑛的行宫受了袭击,那人,是你吗?”
风然然点头,干脆承认:“是我。”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选择戴帷帽,不是因为她现在所用的“招式”不入流,也不是害怕自诩名门正道的人士瞧见她,会用各种各样难听的话骂她。这些都没什么好怕的。她真正怕的,是有人会拿她做文章,去找扶摇派的麻烦。她被困在极南之地七年,外头也发生了很多事。沈清霁吞丹化妖,焚心横空出世,惹得司徒瑛焦头烂额,连带着也没有以往那么多精力去维护天神殿。魏怀仁体弱,没了司徒瑛时常照拂,连一年都没撑过去,便撒手人寰。他死后不久,魏彬也跟着失踪了。有资格继任掌门之位的只剩下魏贤,这七年来,天神殿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霸道与威风。就连往日里由天神殿掌管的“天神秘境”,都已经不再受天神殿掌控。不过,虽然天神殿已经不复往日,但其余世家仍是不容小觑。能扳倒一个宗门,便代表其余世家能占到很多便宜。利益使然,不得不想得多一些,更多一些,以便防患于未然。风然然看了一眼桌角,那里,放着一块铁制面具,是沈清霁往日里带着的那一块。他改名换姓,日日带着这厚重的面具,其所思所想,与她应当大差不差。“在极南之地的那几年,你…”沈清霁似乎想问什么,但是开了头,却止住,像是不知该如何问,又像是不敢听到回答。不过,他想问什么,风然然大概猜得到。无非是问她在极南之地那几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过什么苦。初时,她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时日。虽然那时候她自我感觉像是度日如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应当没有几日。许是她命不该绝,某一日被妖兽追赶得狼狈至极之时,捡到了“宝贝”。自此,不再需要辛苦保命。但是,也仅仅是不用再辛苦保命而已,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仍然环绕着她。风然然不愿意对着关心自己的人,去宣扬曾经吃过多少苦。她从怀中摸出一块黑漆漆的圆形石头,石头上刻着一堆繁复的线条,看似杂乱无章,却又自有其内在的规律。“瞧,你可还记得这个东西!”
石头举到了沈清霁面前,他看了一眼,立刻将其认出,“是万兽石。”
“正是。”
风然然将万兽石放在手心里,“我运气好,刚掉进去,就捡到了这个,整日命那群妖兽保护我,根本没受什么罪!”
沈清霁没说话,也不知有没有信这个说法。风然然继续道:“我不出来都不知道外头现在乱成这样,真要说起来啊,我在极南之地那七年,倒算是捡了七年的清净呢!”
沈清霁清澈透亮的眼睛盯着她,依旧没说话。正当风然然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头上。“小师妹,这些年,真是辛苦…”“停!”
风然然截住话头,“我一点也不辛苦!”
那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沈清霁笑道:“还没说完,我是想说,这些年,真是辛苦我了。”
风然然:“……”她没反驳,没翻白眼,也没有不高兴。沉默了不过片刻,便跟着他一起笑了出来。只有他嘴上没个正经,笑得既狡黠又欠扁的时候,她才真真切切觉得,面前这个人,果然还是沈清霁啊。两人对着笑了一阵,风然然先止住笑,清了清嗓子,道:“带我一起去吧。”
“这可不行。”
沈清霁答得毫不犹豫。风然然根本没想到他会拒绝,闻言一愣,“什么…”“我知道,这么多年没见,小师妹片刻也不想离开我身边,但是呢…”他拉着长调,“我还是不能带你。”
风然然皱了眉头,“你应该知道,我想亲手除掉司徒瑛,此事与司徒瑛有关,你却……算了,不想带我,至少给个理由吧?”
沈清霁道:“这些年司徒瑛时不时就去骚扰扶摇派,都是派了手下一些不值一提的小喽啰,没有一次亲自现身,这次肯定也是一样,你即使去了,也摸不到他一片衣角。”
“我这次打算尽快解决,只带着屠鹿一个人去就够了。”
他朝外头努了努嘴,“二两和鱼儿都留在这里,没个人守着,我不放心。”
风然然还想挣扎,“二两他进步得很快,即使有人来找茬,他也不会招架不住。”
闻言,沈清霁先是得意地一挑眉,“当然进步得快,你也不看看是谁亲自教导的。”
风然然:“……”不等她说话,他又继续道:“不过二两遇事不如我冷静,若是来人狡诈,又像上次一样,将鱼儿抓了做人质,他定要自乱阵脚的。”
风然然心道:被司徒瑛刺激得连妖丹都吞了的人,居然还敢自称“冷静”,真是令人无言以对。但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她又挣扎了片刻,觉得沈清霁说得其实也有点道理。他手下的妖修,并非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万一此信乃是为了调虎离山,这宅子里没有人守着,实在是危险。风然然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答应留在这里帮忙守着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