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张嘴闭嘴就是升堂告官，态度嚣张。但告官是不可能告官的。钱氏的话细究起来也没毛病。在这地方摆摊不需要交摊位费，自然也就没有人管理。简单说就是谁来摆摊都行，只要你能坚持下去。要不赚钱，要不赔钱还硬挺着不走。钱氏就是抓住这一点，坐得稳稳当当的，说话间又烙一个饼子。马上学生就要放学了，她得多烙些，多多的卖，弥补之前的亏损。她有两儿一女，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还想着把他们都送进学堂读书呢。这全指望丈夫的鱼汤面摊子。丈夫有一门手艺，这也是她愿意嫁给他的原因。这些年靠着他的手艺，家里过得挺不错的，故而她生出叫孩子们读书的想法。丈夫很支持。然而近来她询问盈利，丈夫的脸色总是变得阴沉。细问才知，学堂外来了这么一家小摊，影响了自家生意。王麻子便叫钱氏也来摆摊，就卖跟温家人差不多的东西。那鸡蛋灌饼不难，他看了这么多天也学得差不多了。不就是烙饼子灌鸡蛋液，再卷些肉菜么？没甚出奇的。钱氏被王麻子鼓动，就有了今天这一幕。白氏还欲与钱氏争吵，然而动静大了些，学堂大门打开，出来个老者呵斥。“学堂之地需静声，再有吵闹者，往后不许在此摆摊。”
话音一落，大门关闭。然而再无人敢吵。过了一会，大娘才跟面露疑惑之色的温晴解释。“这里官府虽不管但学堂管，他们不要钱只要求不影响学堂的教学，要有人不听话，他们真会赶人。”
被赶走的便是告到官府，官府也不搭理的。大娘又说：“别看那老头凶，实际上人挺好的，不坏规矩就行。”
温晴佩服，“大娘知道得真多。”
大娘摆手，“嗨，我在这时间长，难免知道得多些，这样，我挪挪摊子，你们娘几个来我旁边摆吧。”
学生马上就要放学了，摊子得赶紧摆起来。她们没时间跟钱氏再计较。真折腾起来，钱氏大喊大闹，她们都得走。白氏也知道这个理，只能愤愤瞪钱氏两眼。温昭忽然说：“坏蛋，你生意肯定不好！”
钱氏生气，“你！”
旁的摊贩将前因后果收在眼底，心里自有一杆秤。他们见钱氏呵斥一个小孩，便七嘴八舌地低声维护。“一个孩子罢了，童言无忌，你也要计较？”
“人家说的对，先来后到，明明是你做的不地道。”
“你做的出来，还不许人说两句了？”
……白氏听着这些话，心里终于舒坦些，谢众人仗义执言，又跟大娘道谢。大娘倒不见外，笑呵呵的。“真谢我啊，回头留两个鸡蛋灌饼给我。有几回想买，你们都卖完了，弄得家里孩子闹脾气呢。”
白氏笑道：“您怎么不早说？”
大娘炸着米糕，“我这把老骨头懒得跟学生郎们挤。等人少了，你们也不剩了，便是剩的瞧着也是留给自己吃的，我哪好意思抢？你们也不多做些，回回就那么点。”
温晴没解释，只笑着保证，“这好办，今儿一准有您的两份。”
大娘高兴，又透露个八卦给她们，“那妇人姓钱，是卖鱼汤面的王麻子的媳妇。”
白氏等人懂了。学生下学，摊贩上工。这时候就能大声说话了。温昭踩着她的小凳子，挥舞手臂，无师自通地大喊。“鸡蛋灌饼在这里，换地方了噢——”“啊？怎么换地方了？”
“兄弟们，新来了个葱花鸡蛋饼，怎么在原来鸡蛋灌饼的地方啊？”
“尝尝不？”
“你吃吧，我娘爱吃鸡蛋灌饼，我得给她捎一个回去。”
经温昭这么一提醒，许多鸡蛋灌饼的常客找到新位置，直奔过来。生意一如既往地好。温晴抽空给卖力招揽客人的温昭竖了个大拇指，“妹，干得好！”
白氏也夸，“我闺女就是聪明，气死她！”
钱氏确实很生气。她准备的挺多，心想学生爱吃新鲜的，今儿肯定卖的好，能抢那母女三个的生意。结果尝新鲜的不多。学生们鸡贼，往往叫几个人买了先尝，问问他们口感咋样。要说不好吃，扭头就走。钱氏生气，自己拿起一个饼子咬了一口，哪里不好吃了？这东西在家只有她儿子能吃上，闺女想吃她还不给呢！这群没眼力劲的小屁孩们。王麻子瞪钱氏，这婆娘真没用。钱氏瞪回去，他叫自己来的，也是按着他说的准备的，现在卖不完却怪她？温晴不知道有对夫妻回家得掐架，她将给大娘的两份饼递过去。“大娘带回去，要是家里孩子觉得好，明天您开口，一准还有。”
大娘应下，“行，我可不客气。”
收拾好东西，温景也出来了。离府试越来越近，他经常被先生留下来开小灶，出来的时间不定。白氏见他，“今儿出来的早些，咱们走吧，赶紧回家做饭了。”
鸡蛋灌饼虽好吃，但近来除非有剩，否则都是另外做饭的。＊吃过晚饭，温景抓温昭学习，白氏跟温晴和面。白氏越想越气，“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挑衅？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温晴弄好油酥，洗了手，安抚她，“自然不会。”
白氏眼睛一亮，“怎么说？仗着你会武，把她捆起来打一顿？”
温晴：……她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比她凶残多了。白氏讪笑，“这不是太生气了么？今儿瞧她得意的那样子，真想一巴掌扇她脸上去，看她还叫不叫。”
温晴就说：“既然他们要竞争，咱们就争，娘说卖骨头汤怎么样？”
之前甭管是限量五十份还是不卖汤水，都是不想跟旁人争的太过，生出龃龉。但既然别人找她们的晦气，她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五十份的量是不好增加。这个量是最稳的，或许不够但一定能卖完，再多就说不好了。但可以加汤水。白氏哼哼，“行，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