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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帷戡乱正位 合众议定策和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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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建文四载六月乙丑,曹国公李景隆,谷王穗暗通燕王,待到夜半,私开金川,只燕兵鱼贯入,建文落发出奔。只道建文虽已去国,国中亦不乏效死拒守者。一时汹汹,燕兵竟不得更近。你道这守备者何?乃锦衣金吾千牛诸位戍并着一班宫人黄门。然则何也?缘建文其人,虽承平改制,惹得天下离心,短于权谋,不善为君。然单论为人,则天性仁厚。先是,太祖高皇帝起于淮右。布衣之躯,但奋三尺剑而有四海,尔虞我诈,所见良多。是以多疑善察,治下苛严。稍逾矩,非死即残。至于建文,即位伊始,悉废高皇帝旧法,苛律宫禁亦在其列。又宽以待下,为君四载,虽盛怒,亦不过呵斥,未尝夺宫人一命,是以宫人感戴。城破之时,皆欲一死以报。仁心如是,使为藩镇,自可福泽一地;使之任事,则可匡君辅国。偏使为君,遂遭兵祸,诚亦堪叹。

迨至内外大定,已进平明。燕王披尖锐,直驰入,至奉天门,扣马徐行。忽见大内火光冲天,忙一面唤左右扑救,一面阴遣三保,着亲卫往索建文。又大集宫人金水桥头,询以建文安在?上门已言,那宫娥黄门尽皆感念故主,莫论实不知者,众果知之,安肯与泄?是以凡三询,皆无应,但立侍默默,视燕王若无物。

燕王无奈,强抑怒气,晓谕其人曰:“孤所以至此,全以奉天靖难。是戡乱除奸,匡君辅国耳!尔其无虑!但莫余欺!”

亦无应。知其心归故主,终难己用,乃暴起更色斥道:“尔曹天子内侍,天子何往,竟不得知?愚钝至是,无忠无义,留尔何用?孤王涤荡内庭,今自尔曹始矣!”

言罢,但一抬手,背过身去。两旁亲卫会意,纷纷短刃出鞘,趋向宫人。只人寰不断,咒骂不绝,乱做一通,渐无声响。复一回首,惟玉砌凝紫,金水涨赤。此一番,宫人殉难凡八百余,是清宫之始。

火势得制,又往寻少主,遍寻不得。但惶惶难安,终长跪于地,长号垂涕曰:“孤得罪天地祖宗矣!”

面紫金山叩首不已。群下欲止,不得。正争执间,忽三保趋至,俯首请罪。询之何故,则曰:“往寻不时,少主晏驾”。燕王闻言,几昏欲毙,左右急施救,方勉强镇定,踉跄起身,但见有四亲卫抬一朱案至,尸首一具,仰卧其上。通体焦黑,四肢残缺,业已不便男女,四肢残缺,任谁人看了,皆觉惨不忍睹。止依稀辩得冕服。

燕王一见,念骨肉之亲,不觉垂泪,哭怮道:“痴儿痴儿,何至如此?”

真乃为猫拖老鼠假慈悲,试问谁人至此?侍读王景在侧,请以天子礼葬,燕王应允,乃将丧葬事宜交于王景。又以建文晏驾,内大释然,只不显露,但一番衷肠诉罢,往集群臣更做筹划。

只三通登闻鼓毕,群臣云集。不急升帐,但遣三保暗窥探查,以刺下情。俄而探归,将来者几何,阙者几何,其人何言何行,一一上呈。曰:“周齐谷三王居首,李景隆茹瑺居次,分领文武。武者多喜,文者多忧。然莫论喜忧,皆欲殿下正位。未至者寥寥,略视之,但方齐黄三者。黄齐出奔,方则礼贤馆迥傭闭户。或有图谋,请为缉拿。”

燕王闻言,喟然长叹:“威武不屈,宠辱不惊,壮哉方正学,忠贞至是。使建文得臣尽皆如是,孤王安得今日?道衍上人诚不与欺!如此铮铮,定使入孤王彀中!”

你道燕王何有此言?先是,燕王焚檄告庙,兴兵靖难。出师之日,道衍叩马谏之曰:“方正学刚直忠正,有韩退之遗风。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

燕王允诺,自是遂有招贤意。今闻三保言,更坚此意,是以暂不与纠。但释戎装,更衣冠,蟒袍玉带,升帐召会群臣去了。

燕王既出,以少主晏驾故,三王以降,皆正色伏地,叩首称罪请辞。燕王止之曰:“痴儿不敏,又好刚尚气,是自绝天下,与诸公何干?”

又一番慰劳,群臣涕下涟涟,其中感戴,自不消说。只待到群情稍平,复议来策。景隆进言道:“今少主晏驾,神主空虚,是以九夏汹汹,社稷不宁。为今之计,但使正位,方可止纷。”

燕王大是之,询以何人?复道:“懿文身后,殿下居长,又广积仁孝,戍守国鄙。躬历战阵,大小凡三十有奇;拓土开疆,纵横云桂滇缅。更戡乱除奸,功莫大焉。论序论贤,皆堪正位。”

言罢俯首上表劝进,周齐谷三王,一干文武同请。燕王假愠,固辞弗受。茹瑺复谏以天命,使之详言,对曰:“臣初入仕,为翰林编修,尝伴青田先生左右。彼尝醉言曰:“火正明暗,心后干心前,太孙初立,便生此像。龙虎在箕,实天命潜移。”

云云。想青田先生素以卜课闻,盖言不虚。今殿下至,非应验乎?”

燕王未信,乃召钦天监,核之真伪,果如是。群臣见此,山呼万岁劝进。燕王大喜,只半推半就,三请三让应下。

大位既定,又议告庙登极诸般事宜。或曰:“告庙登极,需得祭表”又曰:“如此盛事,非老笔不能任。”

询以谁人堪任,切切一通,齐推方公孝儒。其人才学声名显耀如是!以暗和燕王意,自然应准。遂遣三保往邀。又卜吉凶定时日,则以六月初十谒陵,望日登极。议罢,各自散去不提。

单表方公孝儒,乙丑遭变,知事不济,社稷将倾,遂径造礼贤馆,振襟正婴,面紫金山三叩,便欲引颈投圜,一死明志。忽板外急叩请谒,以府应不礼,舍圜迎入。循礼如是,确乎迂腐!

只孝儒本一心向死,室中昏暗,但一烛明灭,依稀辩得人影,不见面容。方欲问询,那来人乘烛火,窥得梁上白绫,大惊曰:“事不及此,恩师何意自绝?”

孝儒闻言一怔,细细辨认,分明铁铉铁鼎石。以为归效燕王,使为说客,半惊半恼,怒斥道:“尔铁鼎石之有今日,全赖圣上拔擢。圣上蒙难,不思一死以报,反为燕逆说客,是何道理?不忠不义,某敢忝尔师为?”

拂袖罢手即欲逐出。铉长跪自陈曰:“京师遭变,主上蒙尘,皆铉不肖故也。铉不妄苟延,只徒死无益。夙兴夜叹,觅得一策,或可反正拨乱,补益时阙。故此前来,与恩师共议。”

孝儒且信且疑,请毕其说。则曰:“燕逆践阼,必先告庙谒陵,告庙谒陵,必使恩师草表。恩师但只管应下,且暂折节为役使,另阴草一檄,无使为察。告庙之日,但唱诵此檄达太祖灵前,余时一旁徉为管弦,闻恩师檄文,纵流血五步,亦必诛得此賊,以正皇统。”

孝儒闻言,嘉其忠勇,复谓之曰:“太常廖昇,户部卓敬,工部

严震直,右副都练子宁,礼部陈迪,刑部暴昭、侯泰,大理寺少卿胡闰,此一干皆少主简拔,可堪推心。可使知之,以为策应。”

铉然之,方欲拜辞,又板外急叩,知燕王遣使至。恐事泄,遂解下白绫交诸铁铉,吩咐后堂脱出。自家释衣冠,散发髻,全做个惺忪状,万般就绪,缓应门,迎入,正三保往邀草表。遂重整衣冠,往见燕王,依前策而行。燕王只为孝儒归服,其中大喜,自不消说。但一面大索齐泰黄子澄,一面着手告庙谒陵事宜。

只待到谒陵当日,神道御阶,五鼓天明,已着扫洒。山门至凌恩,遍设方、青二色白澤旗。凌恩殿下,三牲齐备,俎豆前陈。文武分列,排班恭候。但净鞭三通,鸣锣九响,銮仪重恩鱼贯入,那仪仗:绎引旛、戟氅、戈氅、义锽氅、班剑、吾杖、立瓜、卧瓜、义刀、镫丈、骨朵、斧、各二,響節八。燕王青衣纁裳,头顶五旒冕,手奉九寸圭,其后四扇,正位主祭--此亲王制也。孝儒典祭,迎神请奏太和曲,一时鼓乐齐鸣。曲曰:

慶源发祥,世德唯崇,致我眇躬,开基建功。京都之中,亲庙在东,唯我子孙,永懷祖风。气体则同,呼吸相同,来格来崇,皇灵顯融。

复奉册宝,奏羲和,羲和奏罢,只三牲嘶鸣,燕王奉胙。按《明会典》,凡告庙谒陵,奉胙唤得“彻豆”,主祭跪拜神主不语,典祭为之唱诵。曲有定则,曰“雍和”,词无定式,但典祭自为,达意便可。韵亦无定,遂以台州乡韵,是欺燕王不辩也。因得暗诵檄草太祖灵前,请旨锄奸。诵罢,但操雅言,失声一呼:“皇明旧臣,公侯冢子,戮力击賊也夫!”

登时那一班建文旧臣齐作,同燕王嫡亲故旧,扭做一团。旁者搁过暂且不表,但表那铁公鼎石,方徉为乐工,暗携短刃,既闻其师示意,趋至燕王驾前,引刄便刺。

燕王似未觉,但长跪怔怔。铉大喜,以为高皇帝冥冥暗助,飞身一跃,剑抵后心,只分毫不入,自是一惊,其中大乱。燕王乘时奋起,批手夺刄,拿在一旁。一展纁裳,但鳞光映日——缘其内着金丝软甲。金甲相护,是以剑刺不入。复一抬手,那銮仪齐解吉服,释仪节,短刄出鞘,近逼那一般乱臣。不时亦拿住,骚乱一通,转瞬大定。再视燕王,只泰然自若,循礼初献再献終献,撤豆完祭。祭罢送神奏安和。乃更色抚慰嫡亲故旧,嘉其忠义,各有赏赐放归不提。复着金吾将铁铉等一干逆臣打下诏狱,择日论处。索黄齐更急。单留孝儒庭前问讯。

孝儒既至,但悲拗抢地不屈。燕王闵其孤忠,只长太息,恰降座慰谕道:“先生何为自苦?唤孤作賊,当是误会!孤王兴兵,不过欲法周公辅成王耳!”

孝儒对曰:“既法周公,成王安在?”

燕王道:“破城之日,彼自焚矣。”

复诘之曰:“然则何不立成王之子?”

答以国赖长君,不利冲人。复询以立成王弟。燕王语塞,无可置词,只勉强搪塞,顾左右授孝儒以笔札,且婉语道:“先生一代儒宗,孤王承继大统,烦先生起草,幸勿再辞!”

孝儒接笔挥毫,只“燕贼篡逆”四字,且哭且骂道:“若吾属草,唯此四字。”

燕王既见,暴起勃然,斥之道:“老贼囚!孤王有意留你生路,端的好歹不识?数欺孤为?汝献策削藩,离间宗亲,只此一条,便也当万死。道衍上人敬汝,常叩马谏孤留尔性命,是得不究此事。孤奉天靖难,内外大定,聚合群臣,独汝不来朝,孤敬尔才学,亦不与纠。后假意来投,孤未加核验即委重任,岂料你归效是假,刺孤是真!若非严公振直来报,孤王必遭而尔戮!孤本欲清算,哪堪严公振直,数谏保汝。孤王适才和颜劝,是仁至义尽。冥顽不化,却也何为?便横心认定一死么?”

孝儒闻言,知严震直泄刺王事,咒其不义。复厉声抗辩高呼曰:“名教俱裂,不死何为?九族俱灭,但身正行端,有何惧哉?”

燕王乙怒:“何言九族?孤恨不能诛尔十族!”

以登极在前,大申诛罚,恐冲吉时。遂命左右锁了,打下诏狱。复大索其父母妻阖族,另加门生故旧,算作一族,一并羁押。只待到登极正位,明正典刑。

却说齐泰黄子澄,城破之日,出奔在外,是以得免。燕王望日遇刺,索拿更急。算二人出奔,拖以借兵,故所乘皆御赐良驹。那良驹,通体乌黑若玄铁,但四蹄点素,唤做乌云踏雪——此洪武十七年南平滇缅,西番亦力把里所贡之后,中州无二。因传画工绘图,海捕通发。齐黄偶见,恐为辩出,乃觅得墨汁数斗,尽染马蹄。知难长久,只奋马加鞭,欲往化外暂避。也道天命有常,此二者临危弃主,枉自保全,实天道不与。骐骥久驱,汗流岑岑,竟淋得墨色脱去,素色毕现。又恰锦衣暗访得识,因为缉拿,开解京师不提。自是建文旧臣,再无阙漏。此六月十九事也。

转过天来,奉天殿内,燕王冠冕正位。以建文无道,隐其帝号,去其纪年,更行洪武纪年。是以改今岁洪武三十五载。又遍封亲贵功勋,行人事调动,他者不过进爵一等,仍属原值,只首府六卿,多有阙漏,遂加变更。那变更:

原吏部右侍郎蹇义擢升吏部尚书;原户部右侍郎兼采访使夏原吉擢升户部尚书;原刑部员外郎宋礼擢升礼部尚书;原兵部尚书茹瑺仍属原值,因其靖难有功,另加忠诚伯以示嘉奖;原监察御史郑赐,虽曾于帝为敌,然帝念其忠勇,赦免其罪,另委以刑部尚书一职;原工部尚书严震直虽已告老,然帝念其才干,遂复召其复职。原曹国公李景隆,因其功勋卓著,原封号不予更改,另加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位居百官之首。群臣但山呼万岁,叩首不提。

只道圣人称治,德主刑辅,德义既彰,当正刑狱。乃摆驾奉天殿外,亲讯谋逆诸臣。群臣伴驾,一旁听讯。以铁铉铁鼎石刺王杀驾,论作寿恶,提至御前,但毅然背立,抗言不屈。燕王强令一顾,终不可得,乃命寸碟,剜目割耳,爇肉令熟,纳入铉口,询以甘否?铉高呼道:“忠臣孝子肉,有何不甘?岂若尔乱臣贼子,酸涩难食?”

燕王益怒,令人舁镬至殿,熬油数斗,投铉入鼎烹之,铉至死不绝口,堪称忠烈!顷刻成炭,导使朝上,尸终反身向外。嗣命人用铁棒十余,夹住残骸,令他北面,且笑道:“尔今亦来朝么?”一语未完,镬中热油沸起,飞溅丈余,烫伤左右手足。弃棒走开,尸身仍反立如前。忠贞若是,不愧铁铉!燕王大惊,乃命安葬。

复提孝儒,并其十族。每收一人,辄示孝孺。孝孺毫不一顾,遂杀之。旋将孝孺牵出,加以极刑。孝孺赋绝命词道:“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分,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斯后面紫金山再拜,慷慨就戮,时四十又六。

孝孺弟孝友,亦被逮就戮,与孝孺同死。临刑,见孝孺泪下,乃口占一诗道:“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到家山。”

时都人敬佩孝儒孝友二兄弟,唤做难兄难弟。为人臣者,忠心若此,诚亦难得。当日,除却孝孺妻郑氏、二子中宪、中愈自尽,二女溺毙,方家满门及其宗族亲友,门生皆连坐受戮,丧命殿前,合八百七十三辈。皆忠魂英灵也,堪悲堪敬!

又提齐泰、黄子澄,鞫讯一通,抗辩不屈,同时磔毙。原太常廖昇,户部卓敬,右副都练子宁,礼部陈迪,刑部暴昭、侯泰,大理寺少卿胡闰,一干旧臣,亦是受戮。时岁次壬午,故称壬午殉难。此番毙杀千余,在侧庭臣,莫不心惊。清宫既毕,纷纷回府不提。经此一回,足见今上为人

翌日,以社稷初定,积务繁杂,乃复计群臣议政。他者不表,单表忠诚伯兵部尚书茹瑺,但趋至御前,一折呈上。上使三保接过一视,正月前胡里改部万户阿哈出请封之折。询以何为?茹对曰:“但赏其钱粮金玉,以抚其心,万毋广封,免长其异志。”

时庭臣多为附和,只侍读胡广、杨溥在侧,固谏不可。

上方欲详询,但群臣切切,指目牵引胡杨。始知一道故旧自诩定鼎开元,跋扈骄纵,恐难制。又素惮降臣,未为尽信,遂欲扶胡杨以为制衡。乃更色喝住,复垂帘请毕其说。广对曰:“但嘉其迹,彰其事,置三司关东,明广实制,岂不宜哉?”

上大是之,着二臣草诏。二臣领旨叩首,复奏祀天地社稷,修生养息,抚恤伤亡等事宜,上一一准之,群臣奏毕,早朝辄散各回本府不提。

但胡杨二臣,本七品侍读,此番朝上,得天子垂青,自是弹冠相庆。乃相约二鼓秦淮微服,饮宴思北楼头。

那秦淮销金之所,六朝及今,凡千余载自不消说。只那思北楼何处?无他,但一酒肆。且唤思北何为?只皆因皇明初立,三边不宁,北人苦干戈,多南渡。三边既定,大索貌阅,编户齐民。这一班北人,未反原籍,户归此地。如是再难得返,但夜夜登临把盏怀远,那店家亦善经营,堂官酒保,皆聘以北人。庖厨亦为北地酒膳,已迎其意。一时北人传颂,名声大振。因以得名。

胡杨既至,引觞把盏对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皆大醉酩酊。杨乃肆议国政,只惊得那堂官劝阻连连,大醉不听。恐祸即几身,乃

瞥视胡广,广会意,缘其所瞥处望去,但三人常服,然面色铁青,腰悬短刃,晗胡杨二人不止。见胡广觉察,遂置金案上,匆匆离去。

广见此,顿觉三秋之寒。酒醒大半,忙半推半请,同小二一道,扶杨溥二层客房暂歇。

三人既登楼至房中,溥果大醉,卧榻即眠。小二长舒一口气,埋怨道:“这相公好生大胆,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竟敢当街抨议国事。自家之中言即就罢了,却要连累我这平头百姓。”

广拜谢不觉。小二惶恐。广欲与金银,那小二心里一番思量道:这二位张口天子闭口万岁,虽醉言,然三言不离国策。绝非等闲之辈,今番三辈子修得,来日借是青云入仕,岂金银可比?如此思来,那小二一番推脱,固辞不受。

胡广无奈,问其名姓本志,及其所欲。答曰:“小的辽左王氏,贱唤教化。三教九流,排于最末,相公登科入仕,至小店宴饮已是赏光哩,岂敢讨要酬劳?相公若实欲回报,可多于小店宴饮,这京师之中,官员冗杂,一块青砖投诸天,落将下来,不知砸到多少尚书、多少郎中。若欲立业,还需仰仗相公提携。”

说话间,忽听得这楼下唤其近前伺候,遂别胡广,匆匆下楼而去。

胡广别了教化,再视杨溥,仍未酒醒,睡梦之中,但见其口叹国事,手作执杯状,烂醉作一团。广见此,不觉暗自发笑,掩门退出客房,召教化近前,嘱托两句,遂回府不提。

却道置金案上那三人,自出了思北楼,马不停蹄,往西北而去。出三山,见二玄衣者,一自乌衣巷而来,一不知所向,似相识,乃偕行狮子山。既至其巅,但见九尺白玉基,上耸一物,状楼而未顶,似阁而无檐,盖洪武年敕建未果之望江楼也。有二人静立其上,一玄衣一飞鱼,玄衣者面江望城中无言静默,那飞鱼者,见五人至,乃拾级而下,那五人近前,耳语一番,不知所言何事。那飞鱼者,回身登台至玄衣者身侧回话,玄衣者闻言,畏然长叹,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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