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慕蹲在魏刚的摊位边抽烟，魏刚壮实的身躯站在板凳上，脚下的板凳随着魏刚晃动的身躯嘎吱嘎吱作响，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样子。他手里晃着几只花花绿绿的电子表，正在卖力吆喝着，围观的顾客越来越多。

魏刚有个堂兄在广东那边当倒爷，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给魏刚搞了一批液晶电子表，价格很便宜，十来块钱一只，魏刚在夜市上卖二十，生意火得不行。

魏刚吆喝了一阵儿，直到嗓子有点干，才从板凳上跳下来，蹲在小慕身边休息。他拿起茶缸灌了一大口，用袖子揩了揩嘴角，从兜里摸出烟递了一支给小慕。

“生意不错嘛，我当初就说你适合干这行，你自己还不信。”

小慕点燃烟抽了一口。

“呵呵，我自己也没想到生意能这么好。”

魏刚笑嘻嘻地看着围在摊位前的选购的人群。

“新来的小妹是你从哪儿找来的？靠得住吗？”

小慕朝正在收钱的小妹努努嘴。

“她叫林轩，是我妈同事的女儿，去年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待业。我妈看我这边缺人手，就把她介绍过来帮忙。人还不错，又肯吃苦，我看靠得住。”

魏刚看了一眼在摊位上忙碌的小妹。

“瞧瞧你妈，真该让我妈跟着好好学学，不但不反对你在夜市摆摊，还帮你想办法解决问题。”

小慕啧啧有声地称赞道。

“我妈就是个普通女工，没你爸妈的觉悟高，只要不违法犯罪，我干什么她都不干涉。”

“唉，我爸妈要是跟他们一样好说话就好了。”

小慕叹息道。

“白灵还是不理你？”

魏刚偷偷瞟了一眼隔壁的白灵。

小慕摇摇头，埋头抽烟。

“唉，你也来了好几次，白灵一直不愿意搭理你，老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你想想别的招。”

小慕把烟头弹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想什么招都没用，我上周还去她家找她，本来想跟她好好聊聊，结果被她姐给打了出去。看来这回我是彻底把她们一家得罪了。”

“这不是小慕吗？卖上电子表了？给哥哥我也整一只。”

一个身影停在摊位前，遮住了灯光。

小慕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来人，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楠哥你好，好久没在夜市看到你了。”

来人正是陈楠，他笑着摸出烟，递给小慕和魏刚，“我已经不在青年路讨生活了，有段时间没过来啦。怎么样，最近你们生意还好吧？”

“我没做了，现在夜市就刚子一个人在干。”

小慕随口说道。

“你这是上哪儿发财去了？有什么好门路跟哥哥说一声，咱们兄弟一起发财。”

小慕放着好好的挣钱生意不干，陈楠不禁有些好奇。

小慕苦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好门路，我爸是个老古板，不让我干夜市，要我老老实实待在厂里。”

陈楠笑着拍了拍小慕的肩膀，“要不跟着我干吧？一个月少说也能挣个几百块钱。”

小慕摇摇头，“谢谢楠哥，不过还是算了，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一直站在边上的魏刚突然插话道：“楠哥不在青年路混，去哪里发财了？”

陈楠瞟了一眼魏刚，笑着说：“你们知不知道木综厂办的府河市场？我现在带着兄弟们在市场里做货运生意。”

木综厂搞的那个府河市场，小慕和魏刚早有耳闻，以前主要是卖层板，木料这一类的东西。随着老百姓的生活质量逐步提高，对居住条件开始有了更高的需求，现在的府河市场已经演变成包括门窗家俱、五金灯具、装修配套材料等种类齐全的综合性市场。

“听说那里生意很火，人流量也大，楠哥这是找到挣大钱的路子了，难怪看不上夜市这边的小生意。”

一说到生意，魏刚禁不住两眼放光。

陈楠点点头，面露得意之色，“那是，我现在手下有好几十号人，每个月能收好几万呢。”

“那可要恭喜楠哥了，一锄头挖到府河市场这个金娃娃。”

小慕露出羡慕的神情。

谁知道陈楠却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那些生意全都是我跟兄弟们真刀真枪从遂宁帮手里硬抢过来的，现在还有好几个兄弟在医院里躺着呢。这不，我刚从医院看望他们出来。”

“啊，这是怎么回事？楠哥，说来听听。”

魏刚好奇心重，拉着陈楠追问道。

“这就得从乔建军这个人说起，这乔建军，人称乔老四，是府河市场的名人。当初一个人从遂宁乡下到省城来讨生活，全靠在府河市场帮人拉木料为生。这个人有把子力气，又肯动脑筋，几年下来，就在市场上混出些名气来，省城的遂宁老乡都纷纷跑到府河市场来跟着他干，对外号称遂宁帮。说实话，乔老四为人豪气，平时做事也算公平，那帮遂宁人对他都很服气。乔老四带着他们把其他竞争对手都赶出府河市场，垄断了市场里的送货业务，这几年他们在市场上着实挣了不少钱。”

小慕摸出烟给陈楠点上，陈楠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道：“我手下有个小兄弟的表哥叫汪全，也是遂宁人，一直在乔老四手下干活。前一阵汪全因为乔老四的舅子抢他的业务，两人闹了起来，被乔老四的舅子带人打了一顿。后来乔老四亲自出面调解，汪全觉得乔老四偏向自己的舅子，不服气，乔老四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市场。汪全咽不下这口气，又知道他表弟是跟着我混的，便通过他表弟来找到我，想要报复乔老四。我一合计，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如果我能摆平乔老四，府河市场的送货业务不就归我了嘛。”

“原来是这样，楠哥蛮厉害的嘛，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乔老四。”

小慕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称赞。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手下才多少人，人家遂宁帮好歹也有几十号人呢。而且个个都孔武有力，打架更是不怵。”

“遂宁帮看来也不是吃素的，那楠哥是用什么办法搞定乔老四的？”

魏刚听得来劲儿，忍不住追问道。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跟着我混的这帮人，别看一个个平时耀武扬威的，其实都是些花架子。让他们去欺负一下老实人还行，真要让他们跟遂宁帮开干，我估计比我还跑得快。”

陈楠也不替手下人遮掩，自己还哈哈大笑起来。想起上次和陈楠手下的大雷对持的情形，小慕和魏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肯定不能指望我手下那几只阿猫阿狗就能拿下乔老四，我找到在北门操得风生水起的两位大哥，他们早就对府河市场垂涎已久，只是乔老四也不是好惹的，而且他们也摸不清乔老四的虚实，所以才迟迟不敢下手挑事。现在好了，有我这个他们眼里的炮灰主动跳出来，他们巴不得我跟乔老四开干。我也不客气，让他们每人出三十个兄弟，都听我指挥，条件是事成后，府河市场的送货业务收益，我只拿一半，剩下的一半归他们。谈好条件，又选定了日子，我就带着几十号人马，浩浩荡荡跟着汪全去了市场。那天乔老四在外面给自己老婆过生日，完全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间偷袭他，等他得到消息赶回来时，府河市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遂宁帮的人全都被我赶出市场，送货业务也被我们的人接管了。”

吹嘘完自己的光辉战绩，陈楠叼着烟，仰头向天，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表情。

小慕和魏刚听到后来都有点呆了，这也太牛了，一百多号人在市场里干架，那得闹出多大阵仗来。真是棍棒与拳脚齐飞，鲜血共泪水同流，想想都让人觉得刺激。

“楠哥，乔老四不可能就这么认了吧？毕竟一个月好几万的收入呀，谁会舍得丢了这块肥肉。”

小慕问正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的陈楠。

“那是当然，不过北门的两位大哥都想要从中分成，那就得出力。有他们两位亲自安排的人坐镇市场，估计乔老四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陈楠现在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云淡风轻地说道。

陈楠看了看时间，说了声抱歉，自己还有事要办，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场酣畅淋漓的讲述，匆匆离开了夜市。

魏刚啧啧嘴，“一个月好几万啊！唉，就靠我这个小摊子，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小慕看了魏刚一眼，“咱们和他情况不一样，即使有这样的机会，你敢上吗？”

魏刚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小慕笑了，拍着他的肩头说：“这不就结了，那些事和咱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听听热闹就行了，别想那些没用的，脚踏实地干好自己的事才是正理。”

两人正在闲聊，忽然看见陈楠又转身走了回来。他走到小慕身前，掏出一个不锈钢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小慕，“差点忘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和电话，你没事儿的时候过来找我玩儿。”

小慕手里捏着名片看着陈楠走远，魏刚接过名片，借着路灯仔细瞅了瞅，“哟，鸿运服务公司陈总。陈总还真小气，名片都舍不得多给一张。”

小慕一把抢过名片，“你跟他又没什么业务往来，他的名片对你没什么用。”

魏刚撇了撇嘴，“说得好像对你很有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