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轮流值班，藜黎觉浅，她守第一夜。

她飞身上树，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寒夜，还有几日就要中秋了，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亮，寂静的月夜里安静地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这种环境很适合思考。

她整理思绪，想了他们这一路遇到的事情，她发现一道暗线，尽管现在看来可能不是暗线的暗线。

有人在背后阻止他们接近忘川，对方实力不俗，但是不愿意暴露身份。

藜黎自知除了曙雀，剩下三人在修仙届不值一提，顶多算是势头不错的小辈，到底是什么人，耗费这么大心力一路监视他们。

这个答案她思考了一圈有些眉目，具体还是一无所获。

不愿意暴露身份，要不就是熟人，要不就是实力还不够雄厚，藜黎四人不足以背后的人暴露自己，所以只能辗转突破，且没有光明正大刺杀，说明如果藜黎四人一死，他的身份也会暴露。

恰恰这两点藜黎都没有具体人选，但是她冥冥之中感觉望舒宗参与的太多了，这有一点，那有一块，他就像一根针，将各种形形色色的线穿插起来，看似不起眼，但是包成了一张密不可分的大网。

现在忘川近在眼前，那个神秘人的追杀只会强，不会减弱，他们要更加小心了。

郁离结束修炼，见霁淮和曙雀还在聚精会神的修炼，怕惊扰了他们，他直接翻身上树，坐在藜黎的斜上方。

藜黎察觉到动静，见是郁离这才放下心来，他们面对面坐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缱绻情思，相顾无言，情绪翻涌。

藜黎伸手碰到了郁离的青丝，她想抓紧，寒风不解风情，卷走它，带着它摇曳。

郁离眸色一闪，他眼疾手快，抓住藜黎的手，藜黎顺着郁离，与他并肩坐在树枝之上，郁离拥得一怀药香，恍惚了神思。

藜黎有些担忧，出声问道。

“这树能不能承受两个的重量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郁离的桃花眼直直看过来，藜黎有些害怕，每每看他的眼睛，里面的情丝都彷佛要将她悬溺其中。

郁离没有强求，他从来不愿忤逆她，但是就在他低下头的瞬间，藜黎捧起他的脸，贴上他的额头，有些奇怪的和他对视，郁离哭笑不得，眉眼弯弯，没有打断藜黎。

“郁离，在我面前，你不用如此低人一等，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你是自由的，我和你是平等的。”

郁离有些甜蜜的苦恼，藜黎总是能说进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那里放上毛毡，麻麻酥酥的直击人心。

确实在她面前，他总是底气不足，他是真稀罕她，这怕磕了，那怕碎了，就这样放在心尖细致的捧着，低声下气的呵护着，只愿她可以开心任性的做她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随我的脚步，你让我做我自己，但是心意相通之人一直是并肩，我并否认你的行为，我只想你自私点，藏私一点，多留些爱给自己，我心疼你。”

藜黎的声音如世间最后的绸缎，包裹住在孤海中挣扎的郁离，他一直被困在自证和自弃争锋的泥潭之中，藜黎认可他，藜黎心疼他，就这话，他豁然开朗。绸缎护着他上岸，他拥抱住他的全世界。

藜黎被他抱个满怀，她能感受到郁离货真价实的爱意，他的青丝和她的乌发相互纠缠缠绵，他们亲密无间，外面寂静极了，一瞬间藜黎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没有烦恼，没有顾虑，只有他们两个。这一刻，藜黎想到永远，人们很喜欢用永远去形容一些当下的灿烂，但是此刻藜黎是真想永远。

郁离体贴的提出，让藜离下去休整一下，他一个人守，藜离也浅笑着同意，两人有商有量。

霁淮也没有惊动任何人，飞身上树，轻拍了郁离肩头，示意可以换岗了。

郁离才准备起身，霁淮师兄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好好待我妹妹！我只有她和曙雀了。”

郁离没有被警告的急恼，他露出和善的笑脸，接受了霁淮的话，低声应答道。

“我也只有她了。”

两人对视一眼，霁淮松开手，郁离欺身向下，轻巧落地，余光扫了一眼藜黎，见没有惊动这才放下心来。

霁淮目光落在藜黎身上，月亮洒下光辉，她就这样端坐在月池之中，不喜不怒，不卑不亢。她就是那样的人啊，端庄得体，澄静温善，是世间最温柔的月。

此刻她没有睁开眼睛，若是看见她的眼睛，所有人都会被吸引而去，那是如何一双眼，霁淮饱读诗书，却有些词穷，好似世间最美好的词都用来形容它都不为过，但是又觉得如此过多的辞藻玷污那双眼。就是那双眼，永远温柔笃定，一眼就能看见人心里。

霁淮不否认，他虽修炼无情道，但是他动过心，只动过那一次凡心，就是藜黎。不是所有爱意都要宣之于口，也许相忘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他们心中第一都是大道，所以他们注定没有未来和结果，就算是一起走过一段没有顾虑的路，这样在现实面前只会更加纠葛痛苦。

他坐过的湖边，其实是海边；她吹过的海风，其实是湖风。

但湖是湖，海是海。

飞星明灭天涯远，就此放手吧。

霁淮生扯出他心中腐烂崩坏的一块，痛快解脱的一掷而去，从此以后，他真正的属于天下苍生。

他没来由的想起师父，师父和藜黎师妹一样，是一个得天道宠爱的天才，他更厉害些，仅一百年就突破至合体，后面修为提升，连大乘都可一战，后世人称他为天下第一合体。

一人单挑数万魔军，也只是力竭，若不是为了救他们，或许他根本不用死。

一想到师父的死亡，他总是心痛到不能呼吸，他是最仰慕师父的，他自愿上山，拜师学艺，是师父亦是父亲。

师父对他极好，收他做大弟子，教养他，也从不吝啬语言去表达去称赞。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是师父的原话，师父对他寄予厚望，霁淮当然知道，他会带着师父那份继续前进，此刻他只是有些想师父了。

曙雀这一闭眼就是一天，翌日，伴随着晨露散去的是曙光的睁眼。

她感知到自己修为的变化，颇为感叹，原来这就是合体期吗？

出来一趟，大家修为都有了不少长进，藜黎和曙雀眼下都步入了合体期大门，郁离和霁淮紧随其后，都是炼虚大成。放眼整片大陆，别说一个宗门了，整片大陆这等修为都在少数的少数。

众人对于修为的增进还是颇为满意的。

单璋一早就来寻四人，带来了一个奇怪的包裹，霁淮师兄没有直接接过，有些保守的问道。

“这里面是何物？”

单璋率先作出示范，他将手伸进口袋，再出来就是鲜血淋漓的一手血，他将血抹遍全身，最后在额间点上一点，这才开口道。

“借道，这是毒蛇血，可以掩盖诸位的气息气味，毒蛇和水鬼相互忌惮，毒蛇开路，只有这招可以向水鬼借道。”

众人明白之后也不矫情，纷纷效仿。

“再提醒诸位一句，到了湖上切忌使用术法，这会暴露诸位的气息，水鬼就会蜂拥而上，到时候就难办了。”

四人交换眼神，点了点头。

藜黎看着众人身上的毒蛇血，一时有些沉默，这么多血，要杀多少毒蛇，可以免多少次赋税啊，就这么轻松给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背后竟是让人这么心疼。

她低下头，不再感怀，收拾好心情整装待发。

到了湖边，曙雀用了还没捂热的灵力，一掌生劈开一条大道，雾瘴只在两侧，不愧是合体，竟还有改变自然的能力。

五人对视一眼，抓紧时间上船准备出发。

船开得并不平稳，甚至来说东倒西歪，这被撞一下，那蹦上一条蛇，霁淮站在单璋保护划桨的他，郁离留下保护女子，不能使用术法，只有空架子，霁淮和郁离都不受影响，曙雀屠神弓不能使用，直接伤害减半，拿着把匕首也能护住自己，只有藜黎，没有修为和灵力，她是普通的残疾女孩，她手无缚鸡之力，甚是无措。

好在郁离在，在他保护范围之下，藜黎是绝对安全的，藜黎很是安心，时不时还能腾出手刺上一两只，保护曙雀也保护郁离的背后。

“接下来外面船底就是密密麻麻的水鬼，大家千万不要看水底，若是害怕，闭上眼睛，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眼，我引诸位上岸之后再睁眼。”

四人围坐在一起，手拉手，藜黎还是有些心慌的，但是她左侧是郁离，右侧是曙雀，对面是霁淮，一想到这里，她久放在心来，只要有他们在，面临什么她都有无上的勇气。

剧烈的颠簸袭来，一叶孤舟在偌大的湖面上根本不值一提，湖底的怪物水鬼纷纷撞向孤舟，宣泄着饥饿以及失望。

奇怪的声音传入诸人耳朵里。

“我好饿，我好饿......”

“下来玩啊，陪我玩啊。”

“妈妈，水里好冷......你来陪我吧！”

......

瘆人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湖面上对人的冲击力是百分百，没有一句可以错过，一句接着一句，聒噪又可怖，若是毅力不坚定，肯定抓狂发疯。

四人现在能做就是屏住呼吸，尽力忽略外界的声音，但是他们没有做到，就感知到船速越来越慢，直至停在湖中心。

四人都有些心惊，手心冒汗，眼下只能紧握对方的手，汲取并给予对方力量，现下绝对不能睁开眼睛。

停顿并未太久，但是四人皆是感觉很是煎熬漫长，停顿之后是飞速疾驰，四人被带的摔倒在地上，默契都就地躺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更别提睁眼了。

飞驰之后又是相当一段一距离，四人朦胧感知到船靠边的摇晃感，但是也是不敢睁眼。

直到有人拍了拍霁淮的肩膀，霁淮松开郁离的手，搭上那人的肩膀，一字竖列，就这样跟着霁淮上了岸。

等脚踏实地，众人才长舒一口气，有了些真实感。

单璋见大家都安然无恙，出声道。

“这里还是有不再少数的毒蛇，大家放轻些脚步，飞行或者走过去都成了，接下来的路我单璋就不陪诸位走了，保重！”

“保重！”

四人异口同声，他们站在原地目送单璋离开，雾瘴逐渐合拢，单璋的身影也隐入浓雾之中，众人这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