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眨了眨眼睛,常悦之补上一句,“他们出手狠辣,也许世子的人过去,也无法改变什么。”
事实确实如此,李长川未逞能,点点头,回话道:“你说得很对。”
常悦之等人把现场细致情况勘察完,写好了验尸册后,放行了役差一家人。他们看到了役差的尸首,哭声响彻院子。常悦之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哭泣,面无表情,心生羡慕。他们不需要隐瞒自己任何情感,家中之人出了意外,可以直接抱着相互痛哭,为死者安葬,行逝者之礼。不像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想哭,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容忍她哭泣。叔母的亲人远在江南,自己唯一的阿兄还在北边驻守军中,不得无诏离队。看了片刻役差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常悦之一个人走出院子,瞧见了围在院子旁议论纷纷的村民,不禁竖耳倾听。可惜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这家子真可怜”,“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没了”之类的话。“阿娘,我当真瞧见了是谁杀死——”一道稚嫩的童声被人捂住了。常悦之目光如电,锁定了人群里被妇人捂住嘴巴的小女童,那女童奋力挣扎开妇人的手,不满地抬头看着妇人,“阿娘,你不信我说的话!”
“你阿娘不信你说的话,我信哦。”
常悦之笑容亲和,蹲在了女童面前。面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常悦之,女童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心生欢喜,瞧着眼前漂亮的常悦之,目不转睛。女童的阿娘害怕极了,下意识地要把女童拉走,却被悄然堵在她们身侧的侍卫挡住了去路。“这位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妇人脸色猛地苍白,慌张地解释着。与妇人的惊慌失措不同,女童丝毫不惧怕,笑着对常悦之说道:“漂亮阿姊,你当真信我?”
“那当然啦!”
常悦之点点头。“阿娘,这漂亮阿姊都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
女童委屈着小脸看向自家阿娘,却瞧见自家阿娘沉下脸,挥着巴掌狠狠地打向自己的屁股。女童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你打我!我要告诉阿爹!啊呜呜呜……”“我让你乱说话!我让你乱说话!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妇人边打边骂道。常悦之见状,把女童抱了起来,侍卫架刀将妇人推开一步。常悦之抱着女童轻声哄道:“乖,不哭,哭多了容易哭坏眼睛的。”
妇人害怕女童会说出不该说的话,不顾形象地硬挤过来,却被侍卫拦得严严实实,只好扯着嗓子喊道:“我家小宝不懂事,胡言乱语,还请各位大人莫要当真。”
“你叫小宝,是吗?”
常悦之轻声细语,手掌轻轻拍打着女童的后背,让女童更加亲近她。女童趴在常悦之的脖子之间,哭得泪流满面,小脸通红,听到了常悦之的声音,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哽咽回道:“嗯。”
“我叫悦儿,你可以喊我悦儿阿姊。”
“月亮的月吗?”
女童抬头,发现挂在山顶的是正发红的太阳,略有失落道:“现在没有月亮。”
常悦之用袖子为女童擦拭眼泪,“对,现在没有月亮。你看到杀人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长得不好看,很凶,面上还有血。但是他很高很高。”
女童用手比划高度,神情夸张。闻言,常悦之嫣然一笑,伸出一只手点了点女童的鼻子,笑道:“小宝还能分辨好看和不好看啊?”
“那当然啦!”
女童很是骄傲,小手叉腰,“月亮阿姊比我们村子里最好看的翠花姐还要漂亮!虽然我觉得那个人不好看,但是我觉得他手上的图案好看啊。”
“手上的图案?”
常悦之问道。女童伸出自己细小的手腕,指着手背末端,“在这里,有一个很好看的大猫。比我家的大花威武!”
大猫?常悦之记下这重要信息。身为杀手,应当不会用狸花猫的图案做标记,怕是老虎。常悦之抱着女童陪她聊了几句,走到妇人面前。她面上凛若冰霜,“言教不如身教,动不动打骂孩子,日后怎好好相处?”
妇人闻言,面有愧色,张嘴嚅嗫:“我,我一时……情急。”
常悦之放下女童,从挂在身侧的荷包中掏出一个小面团人,放置掌心递给女童,“这是给小宝实话实说的奖励。”
女童接过小面团人,笑得灿烂,不忘说‘谢谢’。李长川看到了这情景,在常悦之往回走时,悄声说道:“想不到,你对孩子还挺有一手的。”
“对孩子就应当轻声细语,进行引导。”
常悦之回道。忙完之后,天色已晚,一行人赶回县衙。与此同时的上都城皇宫花园内。身披黄袍的唐康帝坐在一处亭子内,一个美目扬兮的男子正坐在唐康帝对面,两人桌面上摆放着一个棋桌,黑白子错综复杂,亭子周围纱账随风轻飞,送来徐徐清风。两人的神情淡然,丝毫不被棋局所影响。唐康帝落下一颗黑子,任由发丝随风乱动,“齐飞啊,你在大理寺多少年了?”
“回陛下,三年有余了。”
洛齐飞边回答,边落下白子。将唐康帝设下的布局给打乱了。“我记得,前大理寺卿常知凡是你姨父来着。”
洛齐飞执棋之手微微一顿,动作虚晃一下,便将唐康帝的棋局致于死路。他在唐康帝震惊的双目下露出胜利的笑,“陛下,你又输给我了!”
“回回都输给你,你个小外甥。”
唐康帝并不恼怒,呵呵笑了起来。“若不是陛下让我,我怎会下得过陛下,早就跑去找我姨母哭鼻子去了。”
洛齐飞谄媚笑道。“你啊你啊——”唐康帝叹息一声,“朕不过让了你一个子,你便这般讨好我。想必大理寺没什么事情让你忙,不如你替朕南下一趟。”
南下!洛齐飞敛了敛神情,他记得十分清楚,自己的表妹常悦之就在南边。“不知陛下让臣南下,是去何处?所为何事?”
洛齐飞恭敬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