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现在官舍内，为她准备洗澡水的阿嬷。阿嬷见她脸颊白里透红，双眼红肿无神，给她倒上一杯温茶水，“小娘子，我瞧着你，好似不太舒服。”

常悦之接过水杯，阿嬷伸手为她探体温，发现她额前温度滚烫，顿时心喊不好。“你先在床上继续躺会，我去给你请医师。”

阿嬷为常悦之掖了掖杯子，离开了房间。走出院子，瞧见杨珺松，阿嬷行了礼，“国师安好。”

“她怎么样了？”

杨珺松忧心如焚，忙上前一步问声。阿嬷蹙眉，嚅嗫了唇，悄声回道：“小娘子她，发热了。我现在去找医师来给她瞧瞧。”

杨珺松心底一喜，生病了？那他不就有理由去找常悦之了吗！他也是一个会医术的人呐！“走，让我去瞧瞧。”

杨珺松神色焦急。阿嬷持起手，指节在门前敲了三下，没等到回应，担忧常悦之生病精神不振昏迷过去，自行推门进入。寝间榻上，一满头乌黑发光亮如绸缎般从帘帐中探出，那双圆润稚嫩的脸蛋似脂玉般白净透明，黛眉朱唇，般般入画。不能说美若天仙，但让人瞧着很是心疼。没想到常悦之探头，阿嬷瞬间发愣，脚下的步子也全乱套，匆忙走到窗边，替她拉起滑落的薄被。“小娘子，你如今年少，不懂得病之为患也，小则耗精，大则伤命，隐然一敌国也。”

常悦之任由阿嬷将她安置在床头边，嘴角似乎很是舒心，微微上扬，“阿嬷，你竟还懂这般道理。”

“余幼时即嗜学，说话自然文绉绉了些，小娘子莫要见怪。”

阿嬷笑着解释。望着阿嬷姣好的骨相，眉目清秀，常悦之知道，眼前的阿嬷年轻时必是一个美人。她轻轻问：“阿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遇到了很多事情？”

“过的桥多，走的路多。”

阿嬷停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把靠枕放在了常悦之身后，“跌了一跤，就知道疼，吞了泪水，日子还是依旧要过，不是吗？小娘子，这马有三肥三瘦，人有三起三落，人生道路不会总是平坦的，要经受得住考验。”

“阿嬷应当不是这岭南之人吧？”

常悦之好奇地问道。阿嬷点了点头，“曾经也算是个官宦家的小娘子，家里犯了事，被贬来了这儿。哭过，闹过，怨过，最后才明白。”

想到往昔，阿嬷感慨万千。常悦之杏眸盈盈，“可是发一回水，澄一层泥；经一回事，增一层智？”

余光下，瞥见了阿嬷身后的杨珺松，常悦之脸色一僵。阿嬷弯着的身子端正了起来，站在了一侧。感受到了二人气氛的尴尬，阿嬷目光闪烁了下，堆笑说道：“国师听闻小娘子生病了，特意前来给小娘子把脉开药。”

杨珺松挤出笑，走到常悦之的身边，轻声哄道：“有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身子重要。”

常悦之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将手腕搭了出去，杨珺松见状，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一旁，细细给常悦之把脉。“暑温发热，气结于心，气营两燔……”杨珺琢磨了一会，“清营透热，凉血护阴便可。”

把完脉，杨珺松走到一旁的书案前，边写药方边嘀咕道：“佩兰两钱，桔梗一钱，丹皮两钱，银花三钱……”片刻，他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阿嬷，吩咐她，“去抓药时好好对一下，煎好后立刻端来。”

阿嬷离去，杨珺松觉得自己不好在屋内待着，看了眼也离去。常悦之感觉精神不振，躺下继续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却是阿嬷唤醒她起来吃药。药喝上后，她躺下去继续睡了。——翌日——日头渐渐东起。步入初夏的曲江已是炎热加潮湿，对生病的人来说极其不好。初升阳光斜照，透过树枝的缝隙投下一片片暖黄光影，修长的庭廊内坐着嫩黄色杏叶纹上杉，下着玉红长裙的少女，少女裙摆上有麦黄祥图纹印花。样式瞧着，不似此处能寻到的料子。李长川眯了眯眼，觉得这料子十分眼熟。是他们随行的车队里，曾有过这么一堆不知是何物的女娘家的东西，里面似乎有这么一卷色彩的布匹。不曾想竟做成了裙子，成为了常悦之身上的衣物。但也正常呢，老师曾提过一嘴，说这些宝贝东西都要给他的好悦儿带去，南面可没有那么多这种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