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了,我想啊,要是他淋了一场雨,风寒而死多好,不必在人间连累我们。可是我害怕啊,怕他淋着雨回来大发脾气,伤害到我的儿子。我拿着伞,本要一个人去寻他,我儿心疼我,陪我一同前去。”
说到这里,柳莲的目光瞬间变冷,惨白着脸。常悦之凝着她的脸,听着她的诉说,似乎将自己深深陷了进去。“我们拿着伞,想抄近路去寻他。正好在荒郊野外,遇到了他。他喝了酒,味道很重。面红耳赤,呼吸声大,看到我们,就像黑白无常一样,让我们感到害怕。他张口破骂,责备我们来得这么迟,骂着还让我儿子去扶他。我儿子还小,扶不住,我上前扶。谁知啊,我看到了他手里攥着我的玉簪子。我和他发生了争执,抢夺玉簪子。他一把把我推开,我站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挣扎之下,我抓住了他才站稳了,但不小心将他推下了土坡。我们提着灯笼看着到我腰间的荒草,害怕极了,我带着永记回到家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回来的声音一直缠绕着我,我怕他推门而入,怕他随手抓起家里的任何东西就要往我们身上打。”
柳莲哽咽道。“将他推下坡后,你可有下去看他一眼?”
常悦之问道。柳莲微蹙眉头,好似在细细回想,片刻摇摇头,“不曾,我害怕都来不及,怎可能下去瞧瞧呢。”
这柳氏的话,被李长川推断得明明白白。常悦之看着身形瘦弱的柳莲,不禁怀疑,他们当真有胆量杀了王太平?真的有胆量,为何还要忍耐这么多年?她知道,在人性上,她没有下限去想象其中的恶。“那你为何敢与她发生争执?”
洛齐飞嗅出几分不对劲,立即询问。柳莲面色一僵,吸吸鼻子,佯装镇定,“他欺辱我儿子,我忍不了。”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亲母心!”
夏云书轻声附在常悦之的耳边说道。这一声感慨,将常悦之的思绪送回了数年前。那时候,她的父母亲还在。阿母不愿她学仵作之术,认为对于小女娘来说,并非好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阿母给她寻来了许多名师,教她琴棋书画,绣花射艺等,她不愿意学,阿父就会在旁边附和,悄悄带她去断案验尸。想到自己的阿父阿母,看着眼前的柳莲,常悦之忽然有些理解她的行为。洛齐飞一派威严浩气,“既是如此,那县衙有必要将王太平的真正死因重新验看一番,会用到京城最新的仵作手段,你可有异议?”
“这是……”柳莲略有迟疑。“王太平与你虽有争吵,但死因有异。”
常悦之深深看了一眼柳莲。柳莲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听出事态的异样,她不敢耽搁,忙点头,“好,一切听凭大人。”
得到了柳莲的回复,常悦之离开了内间,前往殓房。殓房的温度比县衙偏厅要低上三分,笼罩着阵阵阴风,寂静得可怕。常悦之走到王太平的尸体之上,再次细心验看。经过杨珺松辨认那壶酒是川乌头,常悦之可以确认王太平一死,很有可能和那个乌喙酒有关,许是乌头碱中毒。不科学服用乌头类的东西,很有可能引起乌头碱中毒。这乌头碱是一种剧毒类的生物碱,存在于川乌、草乌、附子等中药中,这类毒主要是破坏人体的神经系统和循环系统。按照后世人们对乌头碱中毒研究,人们通常在吃了相关食物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后,会出现四肢、口舌以及全身发麻、流涎、恶心、神志不清等症状,甚至出现严重的恶性心律失常,误食者的呼吸、心跳停止,而且血压下降,会因为严重的心律失常,呼吸抑制而导致误食者死亡。有了这个方向,常悦之可从碱中毒着手。先前检验的时候,常悦之就发现王太平口腔中有呕吐物,嘴角有流涎,像是碱中毒后的反应。可是,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此人身体赤裸,面露诡笑。她定下心神,从木头匣子内掏出小布包,在里面拿出一把尖利的小刀,快准狠地划在了死者王太平的肚皮上。经过一番查看,果然如她所料,内部多处位置有积血,胃部还有与口腔相似的液体。冷凝着神情,仔细核对了几个重要的部分后,常悦之为王太平缝上伤口。正在她一针一线地穿梭在王太平肚皮上,一声清脆欢悦的声音猛地出现。“悦之!”
伴随着声音女子风风火火的身影如期而至,夏云书出现在常悦之面前。本是欢喜的脸,闻到殓房屋内的味道,夏云书连连皱眉弄鼻,“这也太臭了吧。”
夏云书刚说完,眼里就见到常悦之脸配面纱,双手戴着手套,满手是血。常悦之的一手持与她小拇指般长的针,针上还带着黄褐色的线,另一只手则拿着钳子般的东西,轻轻抵在死者肚皮之上。就这么一瞬间,夏云书苍白着脸,“悦,悦啊……你在,在干嘛。”
常悦之垂下眼帘,没有看向夏云书,“在验尸,莫要过来。”
她知道夏云书是怎样一个小女娘,虽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做到杀人不眨眼,但还是很害怕这些死人骨头之类的东西。昨日夜里,夏云书醉着酒,不安分地寻到常悦之住处,钻到了常悦之的房内。还没扑到想象中的柔软,却在蹑手蹑脚进入内间后,看到了一个骷髅头正摆放在床前的圆桌之上,毫无遮掩。这么昏暗的情景,见到了这骷髅头,吓得夏云书闭眼转身就要跑,许是过于慌乱,不慎跑错了地方,迎面又看到了一副骷髅。就这骷髅,把胆大过天的夏云书吓得惊叫连连,引来了府上的侍女仆从,更是把公孙湘月惊动了。众人来到常悦之的房间,发现了这些东西,不禁毛骨悚然。公孙湘月见状,还以为是李长川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