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就是,悦之,你的兴趣爱好还真与众不同。经过对话,常悦之才知道夏云书醉酒夜闯自己家房间的事情,也才明白夏云书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则怕鬼神之说,怕死人骨头遗骸。夏云书有些承受不住这些场景,捂着嘴巴跑到屋外,连连作呕。忙完一切后,常悦之一边收拾器具,一边冲着屋外的夏云书问道:“你来寻我,有何事吗?”
夏云书一手扶在梁柱上,吐得有气无力。最近两个月,为了赶路,虽不说风餐露宿,但在船上的生活并不好,睡着大床摇摇晃晃,好长一段时间睡不好。这两日又是骑马赶路,又是饮酒宿醉,来这么一番呕吐,倒是把她隐藏许久的柔弱给激发出来。得不到夏云书回复,常悦之心底知道,她应当十分难受。于是,她不再问,小心翼翼地善后验尸工作,把新发现的物证仔细弄好后,用放置在一旁架子上的清水洗净自己的手套。接着她又把用过的器具仔细擦干净,浸泡在一坛清酒内,等收拾完其他地方后,将一方白布盖在王太平身上。她再次洗净戴在双手上的特制手套,才把器具从酒坛子里捞了出来,用干净的方布擦干,放回去小布包内,卷了起来。然后,朝着王太平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这是父亲教她的,自跟父亲一同去验尸后,这是必做的事情之一。虽然检验尸体是为了给死者申冤,但作揖行礼是对死者的敬意,每次检验一具尸体,就能为仵作之术做出一丝贡献。收拾完毕后,常悦之脱下双手套,用清酒浸泡一会,掏出后擦干,与布袋一同放回木头匣子内。她把东西收拾完了,到另外一个架子的水盆子上洗手,上面还漂浮一些花瓣,是玫瑰花,细细闻去,还能嗅到一丝花香。忙完后,常悦之跨出殓房内间时,倒下一盆苦酒在火坛子上,跨过火坛子走到外面,看见夏云书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倒是没了精神。见此,常悦之戏谑道:“大名鼎鼎的夏娘子行走江湖多年,竟如此不堪一击?”
夏云书缓缓坐起身,也渐渐褪去了方才的虚弱与惧怕,“你可别笑我了。”
说着,正要起身走到常悦之身边亲昵,见常悦之身上罩服上有些许血迹,她眨着柔眸,可怜巴巴地说:“你怎么不把它给脱了?”
“我忘了。”
常悦之淡笑道,将身上的罩服脱去。她坐在一旁心中已有定论,打开手中的验尸单,指尖抓着笔,却无从下手。在一旁的夏云书从未感觉过自己的鼻尖这般灵敏,动不动要作呕两声。常悦之低眉,从一旁的小碗上拿出一片黄色物品,塞入夏云书的口中。满嘴的姜味直冲天灵盖,夏云书皱巴巴着脸说道:“我不喜欢吃姜。”
正要将姜片吐出,被常悦之一把捂住了嘴。她眉眼弯弯,似乎故意整蛊,“莫吐,给你祛臭。”
夏云书闻声,才意识到鼻尖闻到的味道,好似没有那么重了。但是转瞬一想,常悦之的手在死者身上上下左右地动过,她再次苍白着脸,将要再次呕吐。“你放心,我洗过手,”常悦之莞尔一笑,如同春日暖风,“还带着些许玫瑰香,不信你来闻闻。”
夏云书将信将疑,凑上去闻了闻,闻到有些许玫瑰花香后,傲娇地哼了一声,“那便好。”
“对了,你来寻我,是何事?”
常悦之问道。夏云书听闻常悦之的问话,道:“公孙大人那边找到了王太平身上丢失的衣物。”
“哦?在何处寻得?何人所拿?”
“是一个乞丐。”
夏云书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昨日入夜,虽说雷声轰隆,但并未立即下雨。乞丐就住在荒草不远处的一个破庙内,连日下雨,这乞丐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破烂不堪,衣不蔽体。他外出乞讨,归途中不小心被王太平绊倒。起初他以为王太平是死人,不停地说着:不是有意叨扰你,还请你不要见怪。但是没过多久,便听到了王太平哼唧的声音,吓得乞丐以为这人还魂,连滚带爬地跑了。才跑了没几步,没有听到身后有动静,乞丐壮着胆走过去看,动了动王太平,也没有任何反应。闻到空气中有些许酒味,乞丐才意识到王太平的喝醉了。他忙将人身上的衣服脱去,因害怕王太平的面容过于凶恶,故意将昏迷不醒的王太平挤出一个笑脸,又怕夜里凉,给他双手环胸,盖上些碎草。说完这些话,夏云书还感慨一声:“这乞丐,还算是有些良心。”
常悦之边听夏云书说话,边低下头将验尸单给完全填写完,递给夏云书,“给那几位大人送过去吧。”
“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云书不禁问。“我要说的,都已写在这单册上。”
常悦之说道。公孙明晚拿到了验尸单,念起了常悦之的验尸结果:“死者王太平,男,年三十五,体壮,身长六尺一寸,尸体全身皮肤完好无损,额头身上皮破无血,青痕尚浅,并非致命所伤。尸,面带微笑色苍白,口周围发紧,口角处有涎沫流出,口鼻处有褐色粘物堆积,肚腹略有膨胀,腹中饭菜未消,内含褐色糜状液,胃壁松弛,壁覆黏膜层物点状出血,肝、肺、肾等瘀血,肛门稍肿胀。经核验,死者死于亥时一刻之前,系因川乌头毒而死。”
李长川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检验细致,倒是常悦之的风格。因为涉及仵作验尸,单老被公孙明晚喊了过来,自是也瞧了眼常悦之的验尸单。单老看到了常悦之的验尸单,脸色连连大变,“这剖人腹肚的做法,实在有失理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