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卷宗放置的房间门前,李长川和常悦之站在屋檐下,看着匆匆赶来的孔南山。孔南山额前全是密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是经过一段路程奔跑的现象。“孔大人,我们需要查看下臧大人的卷宗,还请孔大人行个方便。”
常悦之说话客客气气。孔南山狠狠吸一口气,朝着身后的小吏挥了挥手,“快开门,磨蹭什么!”
小吏开门后,孔南山朝着两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李长川先进去,后是常悦之。孔南山在诸多资料中翻找,片刻后,拿出臧玉年的卷宗,放在书案上,局促道:“臧大人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常悦之拿起来看了眼,刻意寻找卷宗上臧玉年的验尸册。“死者两眼合,唇口黑,唇开露齿,面带赤色,唇角及胸前有吐唾沫,双手握大拇指,两脚尖直垂下,喉下有紫痕赤红,直至左右耳后发际……”常悦之的指尖在这些字里行间划过,看了一遍后,没发现这份验尸结果有何问题,朝着李长川微微摇头。李长川手里看的是其他内容,也未发现任何异常。“我听闻,臧玉年大人的尸身已交还亲眷,可有此事?”
李长川沉声问道。孔南山害怕极了,双腿发抖,他清楚,根据大唐《唐徽律疏》上的规定,案件尚未结束,不可将死者归还亲眷。“下官,下官……”孔南山支支吾吾,终于想到一处,“《唐徽律疏》规定,凡自缢自刑者,所犯之罪追查不涉及亲眷——”“本官问你的是,案件尚未结束,为何将臧玉年的尸身交还亲眷!”
李长川严肃的样子,十分具有压迫力。常悦之正背过他,仔细察看卷宗,未注意到两人的气场已经改变,只听闻李长川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怪好听的咧!“呜呜呜……下官也不知啊。”
孔南山索性哭起来,泪流满面,双手拂袖擦脸。嗯?哭了?常悦之放下手中卷宗,疑惑地看向孔南山。孔南山偷瞄李长川的反应,正好撞见常悦之的视线,顿时尴尬,面红耳赤,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李长川冷冰冰地望着孔南山,问道:“是何人所批?”
“啊?”
“大人的意思是,是谁批准臧大人尸身归还亲眷的。”
常悦之站在李长川身后,学着李长川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冰冰望着孔南山。“是……是曹大人……”孔南山瑟瑟缩缩回答道。——公孙明晚和李宗徽从牢房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他们无论用什么手段逼问那四个人,他们都说自己不知道发生何事,当晚睡得很沉。想来,是被人下了药。他们前去府衙调查当晚送饭菜之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来到后厨去问话。后厨里的人瞧见两个大人物前来,知无不言,有啥说啥。其中一个人疑惑地嘀咕声,“奇怪,怎么没看到老张?”
公孙明晚和李宗徽瞬间警觉。公孙明晚问道:“老张是谁?”
那人回道:“老张是我们这儿打杂的,啥都会,可厉害呢。奇怪咧,分明早上还瞧见他,怎么一到下午,人就不见了呢?”
“许是眼下无事,跑去哪里偷懒了吧。”
一个老妇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忽然,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干扰他们的对话。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后厨院子里的一间屋子内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走路脚底不着力,摔倒好几次。他嘴里喊道:“老张,老张死了!”
“小胡,你在胡说什么呢!”
方才搭话的老妇说道。叫做小胡的年轻人伸出手指,指向屋子,声音带着害怕和哭腔,“老张死了,我没胡说!”
公孙明晚和李宗徽跑到屋子的门前,发现这间屋子是个杂物间,但里面的东西摆放并不凌乱。可以看得出来,房间有三个窗户,与门一边的墙壁有一扇窗,对面墙壁一扇窗,面对着门右手边有一扇窗。而老张的尸体,则是倒在杂物中间,周围还散落一些被打碎的东西,看上去有过一场激烈的斗争。“你们别进去!会破坏现场,仵作难以验看。”
公孙明晚及时拦住一个想要冲进去的女娘,见那女娘神色痛苦,双眼通红含泪,他判断这女娘与老张的关系匪浅。“去通报一声,把仵作喊过来。”
李宗徽对着堵在门口的人说道。一个机灵的小伙跑了出去。不多时,李长川和常悦之赶来,身后还带着孔南山。孔南山站在门口看见老张的尸体,双手一拍腿,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啊!平日里风平浪静的,怎就出了人命啊!”
在上官面前出命案,可不就要被问责嘛!“仵作来了吗?”
常悦之问道。此时有个人背着一个小木头匣子跑了过来,挤进人群,朝着几位大人作揖行礼后,进去屋内。常悦之跟着进去,在仵作验看下,自己也在看。“你们都先散了吧,该忙的忙,该歇的歇。”
公孙明晚朝着围观的人说道。后厨那些人嘀咕几句,相继离开,留下方才哭泣的女娘。公孙明晚见状,将其带到一旁,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与里面死者老张,是何关系?”
那女娘轻泣,抬眸看着沈腰潘鬓的公孙明晚,小声回道:“回禀大人,民女叫甘竹,与老张……有情义待说亲的人。”
公孙明晚做了个恍然的动作,继续问道:“你和他都在这府衙后厨帮工?”
甘竹点点头。“那你们是何时相识?”
“我们自小便认识,同一个村子的。”
甘竹回道。“我瞧你年岁不小,约二十有一二,怎还未成亲?”
公孙明晚上下打量了下甘竹。听闻这个话,甘竹迟疑,不想作答。公孙明晚察觉到她的异常,笑了笑,“此事你与本官说,本官不会向外宣扬。你与老张郎有情妾有意,定然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凶手逍遥法外吧?”
甘竹再次抬眸,看了看公孙明晚,蹙眉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