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茵有些惋惜,“这怎么就到了,我还未来得及问娘子,娘子是如何识别那老翁的伪装呢。”
“我们走进村子的时候我与你说。”
常悦之拍了拍莫茵的脑袋。下了马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大树,树前有一座桥。桥不允许通车,凡外来入村者,皆要下车步行入内。桥下是一条小河,环村而流。大树旁还有几个身穿图腾刺绣的小孩子,手中都拿着不同的草,编织成不同的东西在玩耍。常悦之走上石桥,石桥两边有神兽相,但是造型奇特,一时间认不出是何物。在玩耍的小孩子们看到常悦之等人踏上桥,顿时收敛嬉闹的声音,聚精会神地望着几人走到桥中央,神情充满好奇。常悦之的余光注意到孩子们的异样,前行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娘子,这……”“我们还要进去吗?”
莫茵和荀风都发现异常,同时开口,声音尽是担忧。常悦之望向不远处的村舍,错落有致,偶有袅袅升烟,属于蠃鱼村独有的布条随风飘扬环绕村舍,像天上神仙的混天绫护法般,静静守护着村庄的安宁。正当三人犹豫之时,一个独眼老妪从桥对面蹒跚而来,佝偻的身子上穿着与那几个小孩差不多类型的刺绣配色衣裳,面容倒是和善。老妪瞅见三人立在桥中央,笑道:“几位客人既然到此,为何不继续往里进呢?再不进去,蠃鱼祭祀就要开始了。”
“这就进去。”
常悦之笑着回道,“多谢提醒。”
老妪笑呵呵点头,与三人错身来到大树底下,用蠃鱼村这边的话来训斥那几个孩子。常悦之领着两人进入村子,发现村子很是热闹,但鲜少有他们这样穿扮的人。一眼瞧过去,大部分都是蠃鱼村穿着,夹着五湖四海异域穿着。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谈笑轻松自如。抱着好奇心,常悦之等人跟随大众,一同来到一个祭坛前。不一会儿,祭坛走上一个身穿蠃鱼村祭祀服之人,其发丝被编织成好看的辫子,头戴冠帽威严精美,身上的祭祀服后背有硕大的蠃鱼图腾,有腾云驾雾之势,前襟有金银双边,一圈又一圈好看而又独特的条纹环绕衣袖口。“真好看!”
莫茵感叹道。这是主持祭祀之人,手中拿着蠃鱼权杖,高高站在祭坛之上,睥睨众人,口中不知说些什么,在祭坛底下的人附和应声。常悦之左右看了眼,跟着应和起来。在祭坛后有两排击鼓奏乐之人。随着主持祭祀的人,做了几个好看的手势,从击鼓奏乐那群人身后,涌入八个妙龄女子,身穿红衣绣金银边,裙摆层叠飘飘如晚霞,面戴纱巾,纱巾上有金片点缀,随人动而发出细小的声音。乐起,九人在祭坛上舞动,妙龄女娘们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伴乐如云如风轻柔至极,舞乐相符,视觉与听觉双重冲击,使人沉浸。几声鼓响,咚咚入心,女娘们转眄惊翻长袖,低徊细踏红靴,吹龙笛,击鼍鼓,变化蜀地肆舞士,长矛从地而起,剑弩齐列,进退疾鹰鹞,舞袖飘飖。忽然空气中飘来阵阵清香,众人高声欢呼。常悦之鼻尖微动,心中暗道:不好!忙让站在左右两边的荀风和莫茵捂住口鼻,切莫吸入这个香气,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两人与众人一般,神情痴呆,跌跌晃晃的脚步支撑不住,祭坛周围的人都倒地不起。在意识里,常悦之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但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漫天血红糊成一片,几乎让常悦之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景象。却是常府。常府上下挂满白色,正厅前摆放两尊棺木。常悦之忍住心中悲痛,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幻觉。蓦然,一个东西滚刀她的脚边,她睁开眼低头。哦,是个头颅啊。是个头颅啊!震惊之余,常悦之注意到这头颅有些眼熟,是曲江那役差的。头颅那双眼睛没有闭上,正与她对望,看得常悦之心惊胆战。是幻术,是幻术,快醒过来。常悦之在心底不断自我说服。等她再次睁眼时,看到身穿紫衣的少女,与这神秘的蠃鱼村有着难以言喻的契合。她手中拎着剑,五官深邃好看,双眼似墨玉,黑沉沉地朝常悦之看过去,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面上清冷无半分神色。好似被人操控成为傀儡般,不具备任何情感。常悦之忍住害怕,快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边全是倒下的人。很好,回到现实了。紫衣女子伸出手想要拉起常悦之,衣袖薄透似水,透露些许紫色。常悦之认得这个材质,是大唐少有的云纱锦,一匹价格连城,到了皇宫,也算得上珍贵之物。这个女娘,身份定然不简单。常悦之慢慢伸出手,搭在紫衣女子手上,女子稍稍用劲,常悦之便从地而起,借力稳稳站住。女子的手,葱白纤细,美得让人心生赞叹。“你竟然破了我的幻术。”
紫衣女子比常悦之高出半个头,半垂着眼帘看向她。“这是幻术吗?”
常悦之杏眸微颤,“我只知道我闻到了香味,见到我阿父阿母。可是我记得,世人不会幻术呀。”
紫衣女子嘴角露出一丝丝冷笑,转瞬即逝,好似从未有过笑般,“今天你就遇到了。”
“我叫悦儿,你叫什么?”
纯真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常悦之脸上,配上她圆圆的小脸,显得倒像个人畜无害的少女。“紫怡。”
女子的声音如她外表般冷淡,“你不是我们蠃鱼村的人,怎么会今日前来蠃鱼村?”
常悦之微怔,有几分懵懂委屈,“我乃岭南人,随家兄来州府做小买卖,家兄忙碌,我带着侍女小厮随便逛逛,听闻蠃鱼曾为州府祈雨缓解干旱之苦,心生好奇前来看看。桥头遇见一个眼睛不便的老婆婆,她告诉我祭祀要开始了,我才过来的。”
“菊老让你来的?”
紫怡面无表情,语气里夹着怀疑。“我不识得她。”
常悦之笑道,“紫怡,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话音刚落,常悦之仿佛后知后觉似的,捂住嘴巴,歉意一笑,“方才紫怡说我破了你的幻术,你是蠃鱼村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