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刚闻言,回头露出钦佩的目光,“这位郎君,真厉害!”
紫怡朝着常悦之抛了个富有情感的眼神,被李长川默不作声地挡住。紫怡无声嗤笑一番,随即又道:“这人死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报案,难以确认身份。”
“悦之若想去布行打探情况,我可以陪你一同前去,毕竟我对此处熟悉。”
紫怡嘴角若隐若现笑着。“好,待我们验完再去。”
常悦之回道。李长川不想让两人有过多的交集,着急问道:“死者脖子的伤口应当是致命伤。”
常悦之把目光落在余刚身上,对余刚说道:“你来清点一下死者身上有几处伤口。”
余刚听话地点头,对着尸体认真看起来,片刻后回复常悦之:“回常娘子,此人身上共有三处伤口。”
“伤口形态如何?”
“啊?”
余刚对常悦之的这个发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懂常悦之说什么。常悦之正想解释,李长川则走到死者另一侧,直接找到死者的伤口所在处。一处伤是在手肘上方,另一处则是在胯部,还有一处便是脖颈下令人生理不适的大伤口。在李长川看伤口的同时,常悦之也在看伤口。“这两处小伤口和脖颈的伤口,不是同一种凶器所致。”
李长川道,“手肘处的伤口上深下浅,上宽下窄,是从高处向下趁其不备,下意识抬手防护砍伤所致。”
听闻此言,常悦之赞同地点头。李长川接着道:“跨步的伤口浅且细,是在凶手追击时所伤。”
“阿紫,记,死者男,身形魁梧壮硕,身长七尺,着双穿枝花卷草禽兽燕云缎,头部……”常悦之突然停下,凑上前认真看起死者头部,见其眼睛有所塌陷,“阿紫,先别记。”
“怎么了?”
余刚问道。“李……你们来看一下,此人身上的颜色,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此人身色竟是呈黄白色。”
常悦之说道。余刚、李长川和紫怡纷纷凑上前,认真看了下,感觉有些像,又觉得可能是烛光的问题。常悦之让余刚把烛台放到一旁,再让他们看。果然如此!“竟真是这般!”
三人异口同声。常悦之看向李长川,“阿兄觉得此人模样是否怪异?”
“我瞧着,怎么那么像中了金蚕蛊毒呀。”
紫怡喃喃自语,却被常悦之听了进去。金蚕蛊毒,她记得前人所写的仵作笔录中有记载过!中金蚕蛊毒者,死尸瘦劣,遍身黄白色,眼睛塌,口齿露出,上下唇缩,腹肚塌。将银钗验,作黄浪色,用皂角水洗不去。一云如是:只身体胀,皮肉似汤火疱起,渐次为脓,舌头、唇、鼻皆破裂,乃是中金蚕蛊毒之状。“你来和我一起把死者身上的衣裳褪去。”
李长川吩咐道。是对余刚说的。余刚先是微怔,迟疑地看向常悦之,得到常悦之的点头后,余刚才有所动作。如紫怡所说,此人身上最为值钱的便是穿枝花卷草禽兽燕云缎。死者身上的鞋靴、腰革和佩戴的玉以及内穿的中衣,皆是品质不佳,用来伪装自身很有钱的伪冒产品。“啊!”
余刚轻呼一声,引来三人的视线。他有些歉意窘迫地看向常悦之,“我,我看到虫子了。”
“学验看之术,常常与污秽之物打交道,你乃初次见,心生惧怕是正常之事,习惯便好。”
常悦之宽慰道,“你去端一盆热水过来,把死者身上的虫子夹入盆中。”
闻声,余刚马不停蹄地去寻来热水,顶着发麻的头皮,把蠕动在死者身上的蛆虫一个个夹起来,放到水盆里。盆中的虫子并不多。待死者身上衣物全无时,常悦之注意到死者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唯有先前所指的三处伤痕。常悦之快速作出判断,“我们需要对死者进行洗罨。”
“何为洗罨?”
紫怡站在常悦之身旁,挨得很近,轻声问道。见状,李长川神色晦涩不明,幽幽盯着紫怡,语气毫无波澜地解释道:“洗罨乃是验看手段之一,在验尸时使尸体变软、显现伤痕的方法。”
他的神情落在常悦之眼底,带来误会。常悦之刹那间以为李长川对紫怡有不一样的情感,忽地心脏微微发疼发酸,有些难以隐忍。她别过头,微微张嘴轻呼一下,稳住心神后命人去准备打量的酒糟和醋。余刚积极凑上前,询问常悦之:“常娘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带人把死者抬到平稳、亮堂的地上。”
常悦之淡笑吩咐道。在余刚召唤人的时候,她再次对死尸检验一遍,发现死者脖颈之处的伤口很奇怪。脖颈两侧有大动脉,人若是活着的时候被砍伤,身上必定是有大量血迹流出。死者脖颈的创伤很大,均划过两侧动脉,可身上的衣物血迹却有些不符实际情况。死后伤口,皮质松塌,没有生前伤所有的痕迹,可死者又不符合死后所被伤的情况。现实中,死者脖颈之处的伤口,头颈上皮肉微卷,肉凸。常悦之站在死者跟前,垂眉凝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不同的设想,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则是,此人脖颈之处被砍伤之时,已出现问题,呈假死状态。想到这里,她想去看看死者手臂,却被李长川打断了。“你愁眉苦脸地对着这死者,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吗?”
听起来,李长川想要伸出仗义之手。常悦之抬起眼帘,正好把心中的疑问分享,“你认为,死者脖颈之处的伤,是致死创伤,还是死后被人割开,伪装创伤?”
李长川瞥了一眼躺得板板正正的死尸,沉声道:“此人伤口之处,上皮呈卷,内肉微凸,虽身上衣裳无大量血迹,但能判断出是生前所伤。”
常悦之立即接话道:“难道是我多虑了?”
她不过随口感叹,目光直直落在李长川的面颊上,却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竟飞快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犹豫,眼神微微发生变化,似乎在认真思考常悦之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