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刚带来好些人,将尸体转移到户外。现在是申时末,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但仍明亮。“余刚,你先用清水把死者胸膛处擦拭一遍,随后再用皂角洗涤干净死者胸膛处的污垢油腻。”
常悦之对着余刚说道,“然后把备好的酒与醋加热,温热即可,过热会坏了死者皮肤,影响再次检验。”
紫怡拿着笔纸,在院子中,问常悦之:“这是作甚?”
“验一下此人胸膛前是否有伤。”
常悦之回道。得到常悦之的教导,余刚学会如何洗罨。经过余刚的操作,他们发现死者身上的伤痕。看着死者身上的伤痕,常悦之望着正在发呆的紫怡,“阿紫,他是中了金蚕蛊毒吗?”
紫怡擅蛊毒,中毒者病发,身子是什么状态,她是最清楚不过的。眼前的死者,身躯完好,四肢粗壮,未有中金蚕蛊毒的症状。紫怡托下巴思忖一番,蹲到死者身子躯干处仔细看,偶尔用竹纸擦拭死者身体。片刻后,她才回道:“中的就是金蚕蛊毒,毒入体内,未全发作,故而看不太出来此人有中毒迹象。但他身上已经初现疱疹……”说到这里,她用手撑开死者的眼睛,接着说道:“眼睛凹陷色泽有异,面色黄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只有金蚕蛊毒才会有的气味。”
“死者身上尸臭浓郁,你能分得清气味?”
李长川的言语里带着怀疑。“我的鼻子辨味可厉害了!”
紫怡指着自己的鼻子回道。李长川轻轻一笑,“果然是狗。”
紫怡闻言,想要上前理论,却被余刚好学打断。余刚伸出手指着死者身上渐渐显现的伤痕,认真问道:“为何酒糟与醋能使这伤痕显现呢?”
常悦之不假思索道:“人死后,肌肉会僵硬,肢体各处的关节会固定,出现尸僵状态,热是可以使尸体僵硬缓解,利于检验。热还能加快酒糟和醋在尸体表层活动,促进物物相辅相克的作用,使得尸体表皮膨胀,眼睛可见性加强,死者皮下血迹发生变化,颜色随之加深,从而使有皮下出血的伤痕更加明显。”
听到常悦之的解释,余刚似懂非懂,将这个方法熟记于心。——注州县令从外走来,看到常悦之和韩班头,二话不说,径直走到书案前,慢条斯理地拿起书案上的验尸单,不知为何,一字一句念了起来,似乎在彰显他有文化。“死者男,年龄越三十有一,身形魁梧壮硕,身长七尺,着双穿枝花卷草禽兽燕云缎,头部无伤,双眼凹陷色呈黄色,双耳一鼻一嘴正常,脖颈中有横面五寸创伤,伤口外宽内窄,凶器疑似菜刀,为致命伤。腹肚塌陷,胯部有两寸浅伤口,以银钗验看,着黄色,色异常为金蚕蛊毒者。”
念完后,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纸张,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想要得到常悦之和韩班头的奉承,却没有任何动静。小心思一番争斗下,他将纸张放下,微咳两声,吸引常悦之和韩班头的注意力。“验尸单上表明,杀死死者凶器的乃是菜刀,凶手应当是厨子了。”
注州县令佯装严肃,蹙眉深思后才道出的话。常悦之端起侧边的茶盏,借势看了眼韩班头,见对方眼里有说不尽的嫌弃,微抿一口茶,缓缓道:“大人,此想法略有不妥。”
“哦?”
注州县令望着跟前的小女娘,心底还是有些敬意的,书案上摆了那么多东西,都是验尸得出来的结论,放到那个不成器的晚辈身上,定然不可能的,故而他对常悦之和颜悦色,“常娘子倒说说,怎么不妥。”
“不妥有三。其一是此人身份不明,万一他自己便是厨子呢?其二,此人不知是何人,来往之人皆有嫌疑,是否有仇家,我们也不知晓;其三,此人身中金蚕蛊毒,不能说明凶手只有一个。当然,也不可能确定凶手只有一个。”
常悦之回答道。她的话音一落,注州县令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依常娘子所验,何人是凶手?”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好一个好吃懒做的县令,追查真凶还想麻烦外人,身为县令这类的厚颜无耻,常悦之算是头一回见,一下子都不知该作何回答。韩班头很是讲义气,站起身来朝着注州县令行礼,“追拿真凶乃是我们县衙职责,常娘子会协助属下,追拿真凶。”
注州县令见韩班头站出来,气得牙齿都在颤抖,趁常悦之不注意的工夫剜了他好几眼,“死者瞧着有些眼熟,像是西南一带武林中人,仇家许是不少,那就劳烦你们二位多去跑跑,找出真凶,好让这动荡的江湖知晓,在皇天国土之下,还有官吏管理这个地方。”
说着,他笑对常悦之,眼里的期待再也明显不过。常悦之问道:“大人知道此人身份?”
注州县令忙抬起胖乎乎的手,摆摆叹道:“哎!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人身份?适才不过看到你验尸单上说此人身形魁梧还身长七尺,还能穿得起燕云缎,又无人前来报官,猜测是武林中人罢了。具体要怎么查,看你们。”
正说着,他从自己腰侧掏出一枚令牌,“这个令牌常娘子拿着。你替我们县衙做事,我们县衙给你行个方便。”
常悦之望着那块令牌,它在注州县令手中,晃了晃。县令也知晓燕云缎。“常娘子,你去拿上。”
韩班头小声提醒她。这时,她才回过神,上前接过令牌,说了句道谢的话。注州县令离开后,常悦之才小声问韩班头:“班头,县令身上的这个令牌就这么随意给我?”
“你接着,别有负担。大人他,常在身上带着一块令牌,见其牌如见县衙之人。”
韩班头解释道。“所以,查案的事情落在我身上了?”
常悦之指着自己,惊诧问道。韩班头点头,“你不是应承下来了吗?”
“可是,我不会破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