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如同天雷,直击韩班头天灵盖。缓了许久,他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强装镇定,“无事,无事,破案之事,不急。”
见其反应,常悦之担忧开口问道:“韩班头,也不会破案?”
“会!”
韩班头的神情出卖他心底真实的想法,但他不能道出真相,免得常娘子心神不宁,不敢前去查案。他一个班头,怎么可能会查案呢?平日里,出现什么案子,抓何人,他不过听令行事便是。头一回,他能单独一人查案。想到这里,他还是有些窃喜的。他不会查案,但把所有线索罗列出来,凶手肯定会现原形!常悦之见天色已黑,有离去的意思,对韩班头行平礼道:“今日天色已黑,不久便是宵禁,我先回去,明日一早到县衙寻你。”
韩班头想到客栈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地方,看常悦之瘦小一只,怕她害怕,开口问道:“你住的那个客栈,要不要换一下?”
“多谢韩班头好意,住在那处,更方便调查案件。”
常悦之谢绝韩班头的好意,与韩班头寒暄两句,离开县衙。县衙大门外,紫怡和李长川正等着她。两人看到她出来,快步如箭,一同到常悦之身旁,脸色带着着急。“如何?”
李长川问道。“怎样?”
紫怡问道。两人同时说话,相互怒瞪对方。常悦之鸦睫微垂,脸上不见半分喜悦,“那县令,让我去查清此案。”
紫怡把常悦之喊到一旁,神色紧张,压低声音问道:“你答应他了?”
常悦之未说话,但点了点头。紫怡见状,顿住,想起西南一带混乱,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思忖片刻道:“此人乃是西南一带有名的壮士。用中原的话来说,是一名侠客。不对,用侠客形容不妥。此人虽擅武,但从未有过侠义行为,多以接权贵富人的活计,获得钱财。他名扬南诏与大唐西南一带,从不留下弱点,可谓是强者中的强者。平日里爱酌些许小酒,在烟花巷柳之地过不留下片甲,却栽在了一个寂寂无闻的女娘身上。自此,他行走江湖,人们都要笑他英雄难过美人关,栽在女娘衣衫裙里起不来。他兴起,挥着常带的大刀,朝着众人道,‘诸娘是我的女人,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便是与我楚文山过不去,成为我的刀下魂,别怪我没提醒过道上的兄弟’!他声如洪钟,吵得很!”
“你那么清楚?”
常悦之将信将疑地望着说得眉飞色舞的紫怡。“啊!他夸下海口的时候,我也在场呢。”
紫怡道。常悦之倒吸一口气,觉得紫怡与夏云书有几分相似。但紫怡更多江湖气息,活得通透,赚钱能力很强。不然,怎会在这……战乱之处开铺子,还经营不错。“依你所说,这人叫楚文山,树敌众多?”
“树敌多不多我不知道,他应该就是叫楚文山,我们可以到布行查一下名册。”
紫怡说道。李长川看着两人挨得很近,说话窃窃私语,心生不悦。今日的紫怡身穿男装,身形高挑模样俊俏,虽肌肤白皙如女娘,但脖颈之处的喉结竟那般明显自然,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个郎君。只有常悦之像个傻子般,瞧不出人家真实面目,还与人挨得那么近,被人卖了怕还会替人数钱!想到这里,李长川心底更是不悦,有什么不能明着说,要躲到一旁窃窃私语!“天黑了,该回去了。”
李长川冰冷冷地打断二人的对话,走到常悦之身旁,“边走边说。”
他很自然地站在两人中间,牵起常悦之的手往前走。忽然掌心传来一阵温暖,李长川掌心有手茧,略微粗糙,却让人有些下意识地信任。常悦之一脸震惊地低下头,看着李长川的手,麦黄色与瓷白色相交,在暗夜里也很明显!她错愕抬头,落入眼中的却是李长川硬朗的面庞和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眼睛。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紫怡未发现两人手牵着手,转身来到常悦之身旁,和她分享着这一带的武林高手。常悦之一边因李长川的行为感到震惊,一边被紫怡强行灌入新的知识,脑子从未像今日这般刺激。——上都宫中热闹极了。一位小公主早夭,小公主的生母徐妃整日失魂落魄。圣上前去宽慰过她,却落荒而逃,次日生了场大病。徐妃被圣上软禁在宫殿之中,不得外出,也不许他人探看。而在小公主早夭之前,徐妃的父亲锒铛入狱,病发狱中,医治无效死去。徐妃不知怎的,忽然患上重病,宫女每每端上药,都被她倒在院子门前的石榴树上。久而久之,石榴树的叶子倒是比其他树的叶子黄得更快。唐康帝所在的宫殿之中,孙太医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看着内侍熬药,把药倒在碗内,直到唐康帝在内侍袁归禄的服侍下将药饮尽,躺在床榻上呼吸声渐渐平稳,逐渐入睡,才慢慢松了口气。他一边擦着额前的冷汗,一边跟着袁归禄小心翼翼地走出寝殿。此时夜已深,京城皇宫内的喧嚣早已停歇,四下一片寂静。袁归禄没有着急回去歇息,却先朝着左右两边跟从的人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将孙太医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劳烦孙太医同老奴道一句实话,陛下的身子到底如何?”
适才圣上忽然昏厥,好不容易被迷迷糊糊抬回宫殿,孙太医看诊时,语焉不详,令人着急。等孙太医一番施针开药,折腾了好些时辰,这才能让陛下安然入睡。圣上身子本不佳,年轻时不懂得珍惜,早已空亏。年纪渐长,懂得养生,倒是慢慢调理回来,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可今日,竟直接昏厥过去。那一下昏厥后,麻木好半晌,浑身上下不听使唤,四肢哆嗦,神智也浑浑噩噩,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十分恐慌无力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