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意披上一件外衣,站在门前轻声询问是何人,得到李长川的回复后,她才放宽心开了门。开门的瞬间,李长川看到她一身素净衣裳,她的面容照在庭廊昏暗灯光与皎白月光下,显出一种朦胧美,尤其是那一双透亮的杏眸,像源于天上宫阙的盏盏星光,紧紧钩住他的视线。他浑身紧绷,僵立一瞬,想起半个时辰前的自己,随即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鬓发间还滴着水珠,关心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常悦之立在门前,半扇门遮掩住大半个身子,神情淡然望着他,令他顿时无措起来。“多谢郎君关心,我无事。”
她的声音许是因为夜晚困倦,少了白日的中气,加之苍白面色,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连侧身屈膝的模样,看得让人觉得娇弱不堪,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怀中。“不知郎君来寻我,是有何事?”
李长川心中一突,恍惚间竟真的忘却为何来到她房门前,双目垂下凝视着她白净的双手,发现粉红异常,不动声色上前半步,蹙眉道:“今日瞧见你手上有伤,过来瞧瞧。”
他的声音极淡,说得一板一眼,毫无私情一般。常悦之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中,这时才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疼痛,抬起水汪汪的杏眼,无辜地望着他:“是小伤,无大碍。”
她嘟着嘴,捧起自己的双手认真看起来,正欲开口提醒李长川早点歇息,却忽然感到手中传来一阵熟悉的触感,坚韧、粗糙,却带着一丝丝温热,一下子激得她浑身像是被雷击般一颤,胸口疼痛加剧。她下意识后退一大步,慌张把手抽回,用力关起半身门,掌心与门的接触传来阵阵疼痛,令她蹙眉轻哼一声。“郎君,你做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慌乱,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李长川伸出来的左手僵在半空中,似有些尴尬,瑞凤眼一下子涌现歉意。他瞥了一眼躲闪飞快藏在门后的常悦之,低声道:“我记得你手有伤,想替你看看如何……你身旁没有服侍的侍女,双手皆受伤,你怎给自己上药?”
闻言,常悦之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一道道伤痕因泡在水中减淡不少,留下粉白的痕迹。李长川的一番话,让她想起阿父阿母。小的时候受伤,他们是最着急,然后才是阿兄。阿兄看到自己受伤,还会嘲笑自己弱,不能舞刀弄枪,长大了也不能保护自己。趁常悦之晃神的瞬间,李长川别身进入屋内时附在常悦之耳边道了句“夜深打扰,对不住了”。关门,牵起常悦之的手腕,动作流畅自如,他像是演练过千万遍般。常悦之来不及说一句话,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碧色瓷器,看着倒像是宫中常见用来装药的小罐子,她小的时候在阿父受赏的物品中见到过。瓷器上的活塞被李长川轻而易举打开,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晶莹的药膏被轻轻抹在常悦之受伤的掌心上。相近的二人呼吸交织纠缠,若有若无萦绕在两人之间。指腹间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一下又一下摩擦在她柔腻如凝脂的肌肤间,李长川幽深的目光自她面上无声移动,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白皙无瑕的面庞在自己注视下一点点泛起绯红。她饱满的额前,渗着密密薄汗,红唇微启,不一会儿她那双剔透清亮的双眸一点点开始涣散。与李长川接触过久,常悦之感受到自己胸口发闷,喘气难,立即趁还有意识之时后退几步,大口喘着气催促李长川离开:“郎君,夜深人静,我们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免得落人口舌,毁了郎君的一世英名,还请郎君回去。”
说话声音,清冷难受。李长川看她一副难受的模样,隐隐猜测常悦之有事情隐瞒自己,但听从她的话,将药膏放入怀中,道:“明日我再替你上药,今夜你好好歇息。”
——辰时初,常悦之还在床榻上紧闭双眼,忽然感觉窗边有一道身影,吓得她立刻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身穿男儿装的紫怡。她后背吓出一身冷汗,看清楚是紫怡后,魂魄归来,起身嗔怪道:“好好的有门你不敲,突然跑到我窗前,若我会武,你怕早就丧命了。”
“好妹妹,你都说若你会武了,这不存在的事情,说它作甚。”
紫怡心情似乎很好,眉眼弯弯,不等常悦之回话,紧接着道:“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味道?”
闻言,常悦之屏住呼吸,微红着脸小声问道:“什么味道?”
“像是尸体腐败的味道。”
紫怡不假思索道。见常悦之神色不对劲,紫怡才补了一句:“许是昨日你验看那尸体,被那味道传染上了。”
“当真?”
“当真,不信你闻闻我的,我感觉我身上也有。”
说着,紫怡就要脱了鞋子往常悦之床榻上去,被常悦之红着脸推搡开。“好啦,你这么早来寻我,难不成是来寻我当乐子的?”
常悦之边道边起床,全然不把紫怡当外人。紫怡看到她衣衫凌乱,红着脸别过头,背对常悦之。这一幕常悦之没有看到,她正忙着穿衣裳。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紫怡想起她手掌受伤的事情,便开口问道:“你手上的伤,穿衣还方便吗?”
“不方便,你能过来帮我穿嘛?”
常悦之嘟囔道。“那断然是不能的!”
紫怡回答很快,且很果断。“我就知道,你瞧着也不是伺候人的那种人,衣裳给你穿,你怕也穿不好。”
她听着常悦之说话,面颊愈发红,竟还红到了耳朵根。等常悦之穿好衣裳回过身,看到她通红的耳朵,笑道:“你怎么面红耳赤?”
紫怡慌慌张张地拉着常悦之就要往房外走去,答非所问:“我带你去吃注州的民间早膳,吃过早膳你才有力气去替人查案。”
注州的辰时,已经热闹不已,与京城有着天差地别的风情。紫怡拉着常悦之穿街走巷,带着她吃了不少注州小食。在韩班头站在县衙门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才把常悦之送到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