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煎药时，费了些时间。万航无实际操作经验，便只负责添柴引火。端着药碗回到正堂时，只剩屠术一人，正百无聊赖地挑着熄灭已久的炭块。屠术接过碗，进了里屋，不一会就端着空碗走了出来，小声道：“先生已经睡下，我们便不打扰了吧！”

万航怔愣地盯着桌案，他还想给先生传达点什么。铺好纸张，用镇石压就，他走笔疾书，不一会儿就写满了整张纸。直到纸张上的墨迹全干之后，他卷了卷，递给范荀，“劳烦在明日出门前，交给先生吧。”

范荀看着二人出门走远，才落了锁钥，低头持卷若有所思。那人的嘱托自己到底要不要一一遵循呢！他抬头仰望，墨蓝色的夜空中疏星无言的闪烁，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回到赵府的万航二人，刚踏进门楼，就与赵玉川撞了个满怀。屠术正侧过头与万航说话，没有注意到从前院走向门口的赵玉川，往前一顶的劲，就把赵玉川撞得向后倒去。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臂刚要伸出相扶，就被自家主子一撞，两人同时倒在地上。小厮惊慌失措，顾不上整理歪斜的帽巾，先扶起赵玉川，却被一把推了开去。“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扶住我……谁他妈撞的老子……”他气急败坏，一股脑地发泄，把小厮吓得连连后躲。万航连忙上前，恭身道：“赵公子，是在下鲁莽，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息怒，莫要迁怒于下人！”

说完直起身，打量着眼前的人。无论身形还是样貌，他都与赵泽川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间，了几分轻挑淫.邪之气。细长的眼睛看完万航，又转向屠术，大步上前，把万航扒拉到一侧，作势就要抓屠术的衣领。屠术的擒拿拳法师从李宝，李宝又与岳将军交情匪浅，他的一招一式尽显岳家军武术的精粹。见人来袭，岂有坐以待毙之理？他轻哼一声，后倾侧身，躲过那只抓向衣领的手，右手猛然出击，抓向赵玉川的肩颈。赵玉川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赵府与他动手。平素里赵府上下都把他当作赵家二公子对待，除了赵煜迟迟没有为他谋求一官半职之外，其他待遇不亚于赵泽川。何曾在这赵府门楼下，被人针锋相对过？他气不打一处来，高抬左脚就要踹向屠术门面，屠术宛如游龙，脚下步法行云流水，一瞬间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一脚踹空，身形晃了晃，站定时却发现屠术已不在眼前，他喘着粗气，左臂一抡，重拳打向身后。又是扑空！屠术玩够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前，就拧住了赵玉川的手腕，反拧在他背后。赵玉川整整一个下午都在风雅阁，浑身的力气都用了“幼幼”的肚皮上，这舒筋活骨的运动哪里承受得了！手腕被扼住，肩颈吃痛，腿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周身乏力感竟然让他连叫骂声都骂不出，他极力扭头却看不见屠术，只好瞪大眼睛看向万航，气喘吁吁表示自己的不服气。万航不知他今日在风雅阁所做之事，还以为这赵家二公子身子骨弱，忙使了眼色，让屠术手底下松快些，别伤了他。门楼里的动静，惊动了暖阁里的赵煜。他迈着大步走来时，大氅衣领都卷着，显然是仓促披就。“你们几个，还有没有规矩？！当我赵府是什么地方？”

他厉声呵斥。赵玉川甩开屠术的手，狼狈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向赵煜走去，本想迈进前院，奈何脚步虚浮，腰身都直不起，手扶影壁才算站稳当。“这么大人了，还不知分寸！”

赵煜白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目光看向万航时，脸色却缓和下来，“渡之，别与他一般见识！”

赵玉川闻言，腮帮子气鼓鼓地像只蛤蟆，他恨恨地瞪着万航，又暗暗啐了屠术一口，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伯父，都是他二人不长眼，撞了我还不肯道歉，还请伯父将其二人逐出府……”“放肆！”

赵煜不待他说完，就截断话头，道：“我赵府何时用你置喙？”

“赵大人，着实是我等有错在先，我与贯虹进门时，一时大意，冲撞了二公子，还望海涵！”

万航也怕事态扩大，连忙出言做和缓状。“你还想怎样！”

赵煜向万航摆摆手，转向赵玉川问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伯父，玉川现在就回去，告辞！”

赵玉川心中怒意被拱到极致，一时无处发泄，一拳捶在影壁上，下一瞬又嗷~~地一嗓子喊出来。他掌底吃痛，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原本酸软的双腿在泄力后，又软了下去，双膝又跪了下去。他心虚地瞧着赵煜脸色，好在有了相撞事故的铺垫，赵煜只当他无理取闹，并未做他想，他才放下心来。出门前，还不忘长指一伸，点着万航和屠术，腰带滑脱也浑然未觉。小厮眼尖，慌忙捡起，拥着赵玉川上了马车。这下可不好，结下梁子了！万航心道。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更为难缠的事端还在后面。赵煜望着那厮离去，打量起了屠术和万航，“你二人这是有去了何处？”

“回赵大人，我们随范荀去吃了酒，不知不觉夜色已晚，扰了大人……”“罢了！年轻人难得臭味相投，放纵些倒也无妨！随我来暖阁坐坐吧！”

说完，兀自转身，向长廊走去。万航和屠术对视一眼，两人所做之事，原本大可以告诉赵煜，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屠术向他挤眉弄眼，询问着如何应付。万航抬指，在嘴唇比划了一个封口的手势，屠术会错意，以为是拿刀抹脖子，眼珠子瞪得溜溜圆，长眉拧在一起，好不滑稽。万航无奈摇头，率先迈步跟了上去。至少目前来看，赵煜并非歹毒之人，刘允升一事随机应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