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许久才看清楚来人,丁婆婆眼睛里忽然泛起泪花,“栀子,是你回来了?”
何栀子跟着婆婆进了屋。堂屋里还燃着香烛,供桌上摆着的相片栩栩如生,何栀子蹲下身,将猫放回地上,呲溜一下窜进了屋里不见了踪影。丁婆婆是收养丁颜的孤寡老人,自从她离开连理镇之后就很少再回来,所以丁婆婆只知道她有了孩子,却从来没有见过面。直到丁颜死后,何栀子在连理镇上住过一段日子。“要来怎么不托人捎个信,我好早点收拾屋子。”
丁婆婆说着回房去抱夜间要用的被子。“婆婆,我自己来收拾就行。”
何栀子走过去抱过被子,瞥见桌上未完工的编织品,忍不住说道,"眼睛不好,又做这些干什么?”
她每年不是都有托人寄钱给她?“你给的钱我又花不完,这个我闲时做着玩。”
丁婆婆笑着说道。何栀子便也没再说什么。“栀子,你来是看你妈妈的?”
“嗯,也来看看您,我从国外回来快一个月了。”
“好,好,回来了是好事。”
“喵——”黑猫跳上她的膝盖,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何栀子。“它还记得你哩。”
何栀子手心抚弄它光华柔顺的毛,臭臭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惬意地眯着眼睛,毛茸茸的尾巴扫动她的手臂。那也不看看是谁把它带回来的。刚把它从家来带回来的时候,它才自己一个手掌那么大。如今长得沉甸甸的,在她手臂上趴一阵子能压出两个爪子印来。看来这几年被丁婆婆好吃好喝供着,养得比以前漂亮了不少,娇贵傲慢的样子,跟靳言商还真有几分相像。这只猫,就是当年她和靳言商吵完架之后捡回来的。刚回来时脾气可差了,所以何栀子给它起名叫臭臭,因为脾气跟靳言商一样臭,刚捡回来时给她挠出了好几道血印。哪里像现在。活脱脱一只小舔猫。“既然要上山祭拜,就早点吃完午饭就出发吧,免得下山天黑危险,要不要我找人陪你上山?”
往年都有她寄养的那家家人陪着,今年只有栀子一个人,丁婆婆不放心她一个人上山祭拜。“不用。”
何栀子拒绝了,她记得路,一个人清静点。“好吧,一个人千万小心着点。”
何栀子带着祭拜品,换了身便捷的行头才准备上山。根据这里的风俗在人死后都会土葬,寓意落叶归根,何栀子和靳家人一同将丁颜的骨灰盒葬在的对面那片山头。上山途径的山包还有清明节祭祖留下的痕迹,何栀子胆子不小,否则也不会敢一个人上山来。这里的山路可比穆家后山的路难走多了,加上鲜少有人走动到处横枝蔓节,走到半山腰看着满山的坟墓,何栀子开始有点后悔没有叫向导上山了。不过凭借记忆还是找到了母亲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是她生前唯一的近照,只刻了“丁颜之墓”几个字,没有任何从属,干脆简单一如她走之前没有任何交代。何栀子带了小刀,旁边将丛生的杂草除干净,她蹲在墓碑旁将供果摆好。她席地而坐。仿佛交代家常一般,何栀子低声说着这些年来的近况。即便是在生前,丁颜也不爱听这些,可她还是要说。“我现在在何家。”
她眉眼轻垂,望向那张不苟言笑的照片轻声道。“你要是还活着的话,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
她忽然笑了一下,睫毛跟随唇边漾起波纹幅度而抖动。手贴在微凉的墓碑上,传到她的掌心,没有任何温度,她眼皮耷下,嘴角垂落轻抿了一下嘴唇:“总有一天,你的,我的,我都会要回来。”
何栀子站起身时脚已经有些麻了。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天黑了。她必须早点回去。下山的路并不比上山容易,再加上她祭拜时忽然下了一场山雨,路面有些湿滑,她随手捡了跟木棍小心走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竟然走回了原来的地方。何栀子记得有人说过这山邪乎得很,按照老人的说法,她是遇上鬼打墙了。不过何栀子不信鬼神,所谓的鬼打墙大概是这里的树林交纵,每条小路都看起来很相似,再加上雨水冲走了来时的印记,她一时找不到原本上山时做的记号。她拿出手机,明明在山上还有微弱信号此时却成了一把叉,没有信号,手机成了一块砖头。眼看着天色愈发暗下,婆婆见她迟迟没有回来,大概会叫人上山找她。与其无头苍蝇一样瞎走,倒不如原地等着,何栀子丢下棍子铺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靠着树干干等,再加上下飞机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困意也是一阵一阵袭来,不知不觉打盹睡了过去,睁开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林木茂盛,入了黑静的夜,更显得荒凉野寂,何栀子才开始有了点心虚,自己要是真在这里困一个晚上,该不会被什么豺狼野豹叼走吧?偏偏正是这种念头生出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声。一定是错觉,这种山上,应该还不至于有狼。何栀子抛开念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正想着另找办法自救,忽然感觉到有灯光射动,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有人吗?我在这里!”
脚步声忽然变得紧凑,何栀子一颗心落了一大半,有人来找了!手电筒光线晃得眼前一花,有人拨开低矮灌木穿梭而来,天太黑,何栀子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是个男人。何栀子正想开口,却忽然被来人一把拥进怀里,冷不丁被包裹笼罩在熟悉的清冽气息之下,她顿时愣住,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得太久,此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的发懵:“靳言商?”
还是她饿出幻觉来了?“是我。”
何栀子哑然:“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