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谁知雁归来“在下端木彧，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端木彧侧趟在简陋的木床上，似乎想要起身来向那位正在煎药的姑娘道谢，只是身上的伤却牵制着他的动作，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端木彧之所以报出本名，除对救命之人不想相瞒之外，更多的是希望能威慑那人，以防那人心生不轨，毕竟这些年来他受到的算计不胜枚举。但显然他多虑了，这位女子根本没听说过端木彧这个名字。因为她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连头也未曾抬起，只是自顾自地煎药，在她眼中此时最要紧的事情便是煎药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叫我慕容兮就好了。你伤还没好，不要起身。”

慕容兮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扶起端木彧，她听到“端木彧”这三个字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名字，然后便将药递到了端木彧的面前。虽然刚开始看见端木一身是血地落在一条小溪旁，慕容兮很是惊讶，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看见他的脸时却十分的惊讶，因为他的脸与她的一位故人一模一样，但慕容兮却明白，他终究不是他。端木彧虽然昏迷许久，却知道一直是这位女子悉心地照料他，她身上带着令人心安的药香。慕容兮么，听说是神医谷的天下第一神医的女弟子，但从未听说她已经出谷，看来他真是命不该绝，居然遇上了慕容兮。慕容兮捧着药碗准备给端木彧喂药，因为端木彧的右手骨折，现在用木板固定着，并不方便。端木彧喝着药，两人闭口不谈刺杀一事，以及各自的来历。慕容兮认真地为端木彧喂药，端木彧这时候才有心细细打量慕容兮。一袭白衣，没有任何纹饰，仿佛从天边裁剪而来，一股清净之意。长发如墨，遮住一张不施粉黛的脸，玲珑剔透。眸色清亮，柳眉微弯，口若丹朱，鼻尖微俏，饶是看多了美人的端木彧也不得不惊艳于慕容兮的绝美容颜。慕容兮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救死扶伤本该是医者的天职。于是一室静谧。慕容兮放下药碗，看着端木彧说道：“当初我正在山中寻一味药，不想你居然从而降，刚好落在我采药的草丛之中，于是我便一个人将你带到了这里。”

环视着这屋子，慕容兮笑着说道：“这屋子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是山中猎户的临时居所，看样子荒废许久，但足够隐秘，刺客应该暂时找不到。你伤势太重就只能先在这屋中疗养，再想办法出去，还好这山中的草药多，你安心养伤便好。”

慕容兮向端木彧解释道，相处几日，虽然他总在昏迷，但看其衣着等慕容兮也知道他必定是天潢贵胄，而这类人戒心极重，还是趁早说明为好。“大恩不言谢。慕容姑娘如果以后需要端木彧效劳的，在下一定万死不辞。”

端木彧郑重谢道，但心中还是微有不悦，没想到神医谷之人也会挟恩求报。慕容兮不由得嗔道：“端木公子，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向你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天职，我虽然医术不高却也一直信奉这样的宗旨。”

端木彧闻言也不由得羞愧，毕竟十几年的戒心岂是一朝便可放下的，何况如今他处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不得不防。但望着慕容兮澄澈的眸子，他发现是他多虑了，这女子实在拥有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果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端木彧不由得苦笑。慕容兮放下药碗，拿起佩剑起身离开。“你要去哪里？”

端木彧有些心慌，他也不知道为何。慕容兮头也不回，只留下一个背影：“放心，我去山中找找草药，顺便找一些吃食。门外我布置了一些疑阵，即使刺客来了也能对付一阵，你不必担心。”

端木彧听说她并不准备离去后，也便安心了不少，却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外出，毕竟山中野兽多，她一个女子即使有武艺傍身也是极为凶险的。“我这里有一把匕首削铁如泥，你带着傍身吧，注意安全。”

端木彧从靴子中用左手费力地取出递给慕容兮。慕容兮回过身来对着端木彧便是一笑，似乎毫不在意方才端木彧的妄自揣测：“不用了，我有佩剑和匕首，这匕首你就自己留着防身吧，我走了。”

端木彧一叹，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见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抵如此罢。昨日才听永贞皇后的故事，便梦到了说书先生言不语的故事了。言不语说的故事其实就是当年南昭文帝端木彧与熙元皇后王兮的故事，民间对于这样的宫闱秘事向来极感兴趣的，只是毕竟涉及当今圣上与先皇后，所以言不语便将一切用了化名。其实九歌做梦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梦中人的脸，但这一次她却看清了所有人，若非那女子的脸不是她的模样，她简直是要以为那慕容兮就是自己了罢。而九歌也知道，慕容兮其实就是王兮，也就是已故的熙元皇后了。她果真是太过沉迷于说书中了吗？不然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或许该醒了罢。“杜大夫，我家夫人如何了？”

耳畔传来青桑急切的声音。“夫人身体虚弱，似乎久受梦魇之困。今日劳累过度，加之受到惊吓，所以暂时昏睡，并没有大碍，我开副方子，给你家夫人好生调养身子。我刚给你家夫人施针了，这会儿你家夫人该醒了。”

那杜大夫听声音是个年轻人，声音轻柔听着很心安。九歌就这样在青桑与杜大夫的声音慢慢睁开眼，青桑见状立马将她扶起，并给她放上靠垫：“夫人，您觉得如何了？吓死青桑了。”

九歌一醒来便四处寻找沈唯沈意：“青桑，我还好，让你担心了。阿唯阿意呢？”

“阿唯吓坏了，哭累了见你没事便已经睡下了。阿意正在照顾阿唯，阿唯睡得不安稳。”

“是我不好，让他们担心了。这位是？”

九歌看着房内陌生的年轻男子，睡梦中好像听见青桑叫他“杜大夫”。“这位是杜大夫，刚刚便是杜大夫给夫人施针，夫人才那么快醒来的。”

九歌向杜大夫颔首示谢：“多谢杜大夫了。”

“夫人不必多礼，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杜大夫拱手告退。“青桑，救我的那位恩人如今在哪？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九歌想起自己被甩出去时曾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便是那人救了她了罢。“少爷一听说夫人出事了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见夫人没事便正在前厅招待那位公子。说来多亏了那位公子，不然青桑真的不敢想，方才的杜大夫便是那位公子身边的大夫。”

“看来真得好好谢谢那位恩人了。青桑，扶我起来吧，我想去前厅当面谢谢那位公子。”

九歌准备起身起身，然而青桑却一脸担忧。九歌看着青桑这般模样，不由得释然一笑：“好了，青桑，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青桑只好为九歌披上狐裘，好生搀扶着她走向前厅。前厅。沈行之坐于上座，下侧坐着一年轻男子，端的好相貌，便是救下九歌的萧煜了。沈行之起身向萧煜郑重一揖，态度恳切：“多谢萧公子对内子的救命之恩，在下沈行之在这里代内子向萧公子道谢了。”

“沈公子不必多礼。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萧煜扶住沈行之，阻止其下拜，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受不住这样芝兰玉树人的一拜，怕折煞了自己——即便自己的身份是受得住这人的一拜却也不愿意他下拜，这便是惺惺相惜了罢。“如果萧公子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沈某并当竭尽全力。”

沈行之郑重谢道，若是九歌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沈公子不必如此。如果非要言谢的话，不如沈公子尽地主之谊，让萧某好好领略这江南祁州的秀美风光。”

萧煜笑着说道，他这次来江南是有要事在身，但耽搁几日也是无妨的。“那便再好不过了。不知公子可找到下榻之所？”

沈行之有意结交萧煜，这人气度不凡值得结交，再者他并不喜亏欠他人。“刚到江南祁州，未曾找到客栈便遇上尊夫人之事。”

“如若不嫌弃，萧公子可在沈府枫眠院居住几日，也方便沈某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萧公子。”

沈行之说道，这样也算是尽到礼数了。“那萧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煜再次谢过沈行之。沈行之见多识广，与萧煜相谈甚欢。“行之。”

九歌走向沈行之，“我想当面谢谢那位恩人。”

沈行之从青桑手中搀扶过九歌，拥她入怀：“身体可还好？”

“已经好多了，行之不必担心。”

九歌将头埋在沈行之的怀中，让他安心。“九歌，这便是救你的那位恩人，萧煜萧公子。”

沈行之拥着九歌走向萧煜。九歌抬头看向那位萧公子，不由得心头一颤，还未看清他的脸便觉得一股扑面的熟悉感。“在下萧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