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会试。且夹带者,禁考三代,只得押题者,禁考三届。一切尘埃落定,李盏瑶才得空出宫。张珩前两日回宫,带回两个消息。坏消息是,冯三宝死了。好消息是,张珩根据冯三宝的线索抓回两个人。到底是张珩,知道什么都带不回难交差,估计掘地三尺才弄了两个人回来。二人经过八珍楼时,李盏瑶突然想起什么,遂让人绕到对面酒肆。到了酒肆后,李盏瑶依旧坐不起眼的位置。不同的是,今日旁边多一个清瘦的男子。而那日满堂书生的意气壮志,如今只剩穿堂而过的春风。好一会儿后,李盏瑶的神丝变得又细又长。最后,竟如被蛛网深深困囿。她翻看过供状文书,密密麻麻的字句间,有四个字控制不住蹦出来:福安客栈。福安客栈的迎客小二,迎来送往,眼睛最能识富贵。店前停的这辆马车虽陈旧,可四处结构未有一丝脱落的迹象,说明主人家做的时候,花了极大功夫。最显眼的还是驾车人,冷峻,绝不是一般的奴仆。小二当即明了,这车里的绝对来自大户人家。小二赶紧往前凑,没想到,赶车人冷冷看他一眼。那瞬间,小二鬼使神差地立在原地,因为他仿佛听到眼神在命令:别过来。果然,一个妆扮素雅,长相却极美艳的女子从车上下来。“客、客官!里面请!”
小二结结巴巴道。“店家,我们找人。”
客栈内。“卢书生!卢书生!”
卢行止的门被店内小二敲得咚咚作响。隔壁屋开了门,卢行止探出身问道:“店家?这么急,可又何要紧事?”
小二的脸立马笑成一朵花,“哦!原来卢书生是在钟书生这儿,正好!省得我敲两家的门了。”
小二小跑至钟侃房前。他不知会试发生何事,只知道两位书生自回来后便郁郁寡欢,尤其是那位姓钟的。好几夜,都是醉得不省人事。他可不想撞酒鬼的运,于是,先来敲卢行止的门。小二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道:“两位书生,有人找,就在二楼那边的包厢里。”
“有人找?是何模样?”
卢行止有些犹疑。他们自邵阳来,虽在当地是大户人家,都城里也有做官的旧交,但来京都是赶考,遂并未叨扰任何人。所以,唯一有点往来的只能算穆升春。可听说,舞弊事后,他便被家人送到道观修身养性去了。“是呢,还是个很美的姑娘!”
小二连连点头。“姑娘?”
醉呼呼的钟侃一下探出头来,笑嘻嘻看着小二,“在哪儿?”
卢行止沉思片刻,原本柔和的面目突然僵硬起来。他拉着钟侃,大步流星地冲向小二所指的包厢。钟侃脚下踉跄,晕乎乎叫道,“行止!行止!慢点!慢点呀!”
门一推,果然是她!她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他该想到,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的事!“好见不见,卢公子。”
李盏瑶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卢行止冷冰冰地盯着她,拖着钟侃坐下。钟侃仍旧晕乎乎的模样。门被关上,卢行止此时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看模样应是她的侍从。上次是侍女,这次是侍卫,卢行止冷笑一声,是知道自己害了人,害怕对方因怨恨失了分寸是吗。卢行止态度怨恨,李盏瑶却十分平静,她看着钟侃问:“钟公子,一直这样吗?”
钟侃听到关乎自己,笑道:“这样有何不好呢?人生有酒须当醉百,一滴何曾到九泉!”
李盏瑶皱了眉。卢行止见状,冷嘲一声,“不然阁下以为呢?三次禁考便是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呢?哪个十年又比得上青年的十年?况且,不单单禁考,还有苦读东流、名声被毁、清誉难存!如此,还不配浪荡几日,放纵一番吗?我不知阁下是何人,但我卢行止不傻,若不是阁下,钟侃不会遇到这些事!也许,他今年未能中第,但凭他的努力勤奋,三年又三年罢了!可阁下呢,让他的自傲、憧憬、尊严,都化作齑粉。阁下今日来,又为的什么呢?钟兄已然被你利用干净,下一个,是该我卢行止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