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上画着好几个水晶圆片，有的边缘薄、肚儿厚，有的边缘厚、肚儿薄。周霖元只是一瞧，就皱起了眉头，试探性地问道：“殿下，这是不是叆叇？”

“没错，就是这玩意。”

朱瞻壑笑眯眯地点头。周霖元松一口气，先前听着长孙殿下那玄玄乎乎的描述，他还以为是什么新奇东西，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呢。“殿下，您早说啊，咱们这还有成品呢！”

周霖元快走几步，来到前面给朱瞻壑引路。“那先看看成品。”

朱瞻壑从善如流。所谓的“叆叇”，就是眼镜。朱瞻壑以前也曾觉得这东西乃是从外邦流入华夏，但他学了历史后便不这么以为了。早在先秦时，华夏先民便已经发现了各种镜的妙用。《墨子》中有记载：“凡凹者聚光，凸者散光。以凹为面者，照远物近，以凸为面者，照近物远。”

显然，墨子他老人家已经把这玩意玩的非常透彻了，而且还借此原理用各种透镜帮人缓解视力问题、遮挡阳光。后来到了元朝，马可波罗在元朝发现许多老人借助凸透镜看清近处的文字，他回到欧洲后便将这原理在家乡传播开。而且先前朱瞻壑也在朱棣的书房中发现过这东西。只不过今天他要做望远镜，用到的物镜和目镜必须要相互配合，这才打算让工正所帮忙现磨。“殿下您先看看吧。”

周霖元打开库房，一边找，一边道：“红的、绿的、黄的、五彩的、透明的、老花的、少花的、单照的、双照的、琉璃的、水晶的、金镜框、玉镜框、象牙镜框、玛瑙镜框……”朱瞻壑被他这报菜名似的一通话说的大脑宕机，急忙喊出自己的要求：“透明的，都要透明的。”

“好，殿下。”

看得出来，周霖元对朱瞻壑的要求还有几分失望，小声嘀咕道：“但是在咱们工正所里，带颜色的才是精髓，最受欢迎。”

“有不少大人都喜欢新奇特色、独一无二，就比如葛诚葛长史，就要了个七彩的，那才是最考验咱们手艺的……”七彩的？朱瞻壑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葛诚一个老头，内心也有这种骚动。说话间，周霖元已经打开了一个红木箱，其中铺着红绸，上面摆着一只只叆叇。也就是眼镜。朱瞻壑凑上去，发现有一个镜片的，也有两个镜片的。不过这些眼镜却没有金属镜腿，而是以绳子拴在镜框上，需要用的时候就绑在头上。“殿下应该是要少花镜吧？”

周霖元贴心地为他挑出三副来，都是双照，也就是两个镜片的：“琉璃的不太清楚，还是直接看水晶的吧。”

“先看看琉璃的。”

朱瞻壑知道，琉璃就是玻璃。不用周霖元解说，他也一眼就能分清楚玻璃和水晶。水晶的晶莹剔透，而玻璃的不仅有些模糊，有的还有水泡和扭曲……他拿起一只玻璃眼镜仔细观察了片刻，还是轻轻摇摇头。如今大明烧玻璃的工艺还是太差了。朱瞻壑自己也不擅长此道，只能等以后马三宝下西洋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带回点惊喜来了……“还是看水晶的吧。”

“这三个都凹的不大，一个是金丝镜框、一个玉镜框，最后这个是象牙的。”

周霖元笑呵呵地道：“殿下不妨带上试试，看看哪个合适？”

“老花镜也来几块吧，要很平的那种。”

朱瞻壑自己翻找了几块，都摇摇头，表示不合心意。“那现做也没问题。”

周霖元也不问朱瞻壑要那么平的老花镜干什么，而是痛痛快快地应下来：“反正有现成的镜胚子，三两天就能做出来。”

“先不要加镜框，做出来后我看看。”

“那就更快了。”

周霖元惊喜地一拍大腿：“殿下，我这就让人给您做，明天就能出来。”

“好，那就麻烦周大人了。”

朱瞻壑笑呵呵地道了个谢。等试验出合适的目镜和物镜来，再找铜匠敲个可旋转伸缩、调整倍数的镜筒，望远镜就大功告成了。只不过铜匠就不能在工正所里找了，得从别的渠道想办法。否则要是被有心人，比如葛诚打听了去，这玩意岂不是又有暴露的风险？……北平永宁卫。暴昭满脸寒霜，注视着下方立着的两个指挥佥事。“二位谁先说？”

两人脸上都有难色：“暴大人，我等什么也不知道，又该怎么说啊？”

“事已至此，二位还要冥顽不灵吗？”

张信坐在暴昭身旁，冷哼一声：“先前围剿流窜入境的那批蒙元残兵时，都有什么疑点，还请二位尽快吐露清楚！”

“本官也曾在永宁卫任职，也算与二位有旧，这才请暴大人给了二位一个机会。”

他冷声道：“但机会也只有一次，还望二位莫要自误！”

“你们以为你们不说，难道下面的兵卒们就不会说了吗？”

“这……”两人的脸上都苦成了苦瓜：“张指挥使、暴大人，末将真不知道二位大人是什么意思啊！”

“当下蒙元余孽肆虐，先前不到一个月，我永宁卫便接到四五次出兵围剿的通知。不知二位大人说的又是哪一次？”

砰！张信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还装傻？”

“自然是那次夜间……”“把你们知道的异常都说一遍。”

暴昭突然冷冰冰地插了话。“暴大人，末将真不记得有什么异常啊！”

两个指挥佥事都欲哭无泪：“再说了，那大晚上的本来就什么都看不清，能找到那些蒙元余孽已是幸事，当时只顾得上将那些人尽数剿灭，哪还顾得上去看什么异常？”

暴昭冷哼一声：“看来二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猛然站起身，向外走去：“张指挥使，陪本官去卫所中逛一逛。”

“看看永宁卫这五千多兵马，是不是真的一个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