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都市中心，一栋高层公寓，方行远站在窗户边上，轻轻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默默看向远方，眺望脚下的城市。

一个寒冷深秋的黎明，霜晨如月，长空如铁，脚下是蛛网一般的大街小巷，路上很冷清。

城市很空，心却很重，方行远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到司马烈身边坐下。

房间里没有开灯，微明的晨曦照耀之下，显得影影绰绰的，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方行远的脸色甚至有些苍白。

这是一间纯中式风格的公寓，虽然不大，但是功能齐全。两间卧室，一个客厅，厨房厕所之外，居然还有一个淋浴间，最重要的是，在惊都这样的城市，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寓。

房间里很温暖、很舒适，两个人都靠在柔软的沙发里，各自想着心事，又似乎想多休息一会儿，积攒更多的力气。

许久，方行远终于坐直身子，从怀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昨天被抓住后，柳生云舒把什么都搜走了，唯独给他留下了这盒香烟。

方宏远掏出一支烟，默默伸到司马烈面前。

“方行远，你不会真的以为一支烟可以包打天下吧。”

微弱的光线下，司马烈的五官很分明，脸上有一些憔悴，语气有点无可奈何：“再说，你自己也不抽，为什么要发给别人呢？”

“司马，昨晚的事......很抱歉，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方行远默默把烟又塞回盒子里。

“行动的时候不追究责任。”

司马烈一口便打断了方宏远：“你的问题，回去之后我会如实向刘东风说明的。”

方行远不再说话，弯腰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水，放下瓶子之后，突然扭头看着司马烈：“司马，我们......能不能向大使馆求助？”

“怎么？怕啦？”

司马烈有点嘲笑地看着方行远：“大使馆可以出面解决的，那是外交，我们干的可不是外交的工作。你要是怕了，可以先去惊都领事馆，我这儿有地址，要吗？”

司马烈说完，便双手抱胸，半躺在沙发上假寐。

方宏远笑了笑：“要是昨晚那种情况再发生，司马，你直接扔手雷，不用给任何人留面子。”

司马烈睁开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方行远：“你呢，如果车里的人是我，你会扔手雷吗？”

方行远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司马烈看着方行远，竟然很宽容地笑了：“老方，恐惧是正常人的反应，你只是还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没什么可羞耻的。”

“羞耻？”

方行远奇怪地看着司马烈：“我为什么要羞耻？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人，凭什么轮到我牺牲？我为什么要羞耻？”

两人又不说话了，房间又恢复安静，朝阳下的黎明，说不出的安逸舒适，两个人默默靠在沙发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许久，好像不经意似的，司马烈突然轻轻说道：“老方，有些事情，我要给你交个底。”

司马烈声音很轻，方行远却慢慢坐直了身子。

“第一，”

司马烈双目炯炯有神：“我在执行一个任务，很重要的任务，它的重要性不是你我的性命可以相比的。但是具体的内容不能告诉你，只能说，这个任务跟你的任务有关联性。下面我要告诉你我接下来的计划，而你，要百分之一百地信任我、配合我，不能再犯昨天晚上那样的错误了，懂吗？老方。”

“那要看你的计划合不合理，如果让我牺牲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我凭什么要配合你？”

方行远毫不客气质疑道。

司马烈没有理会质疑：“首先呢，这套公寓是一个叫东乡智的朋友的产业，绝对安全，我们可以放心休息。”

“你朋友挺有钱的，是吗？”

“是的，你无法想象的有钱。其次，中午12：30，有一趟直飞北京的航班，是咱们自己的航空公司，因此只要上了飞机，我们就安全了，我的计划是在12：25到达登机口，而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我们要拿到一样东西，是吗？”

“你很聪明，老方，这是我们整个计划的核心。”

司马烈惊讶地看着方行远。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司马。”

方行远又皱起了眉：“满大街都是监控，我们出门就会被识别的。”

司马烈笑了，看着墙边一个黑色的背包，自信道：“当然有办法，我们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技术匮乏的年代了，现在完成任务.......靠的是高科技。”

方行远顺着司马烈的目光，便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连着电源，应该是正在充电，上面一个液晶面板，闪烁着蓝色的指示灯。

方行远疑惑地看着司马烈：“什么东西？”

司马烈似乎有点疲惫，突然向方行远伸出手：“刚才的烟......来一枝。”

方行远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烈，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不抽吗？”

“以前抽的，后来戒了，不过这玩意儿，解乏......真是个好东西。”

司马烈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可奈何。

......

......

惊都警视厅，八楼电梯间，柳生云舒走下电梯，沿着狭长的通道匆匆向前走去，虽然已经是初冬的天气，柳生云舒云舒头上却微微冒着热气，不时用纸巾擦拭额头的汗水。

通道尽头，网络侦缉科指挥中心，柳生云舒立定，将脸对准大门正中的显示屏，人脸识别成功，门禁轻轻一响，柳生云舒推门走了进去。

中心很忙碌，也井然有序，大门正面，是墙一样排列的一整面显示器，正显示着各种实时数据，显示墙前面正中的位置，安德烈.特伍德穿着笔挺的军服，军帽放在前面的桌子上，正在紧张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

听见门响，安德烈转过头来，看见柳生云舒走进来，安德烈不禁笑了，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显得很有精神。

“早上好，柳生君，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抽空去看了伊芙琳，怎么样？她还好吗？”

安德烈调侃着跟柳生云舒打招呼。

安德烈是一个温暖而有趣的长官，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柳生云舒都显得特别踏实。虽然昨天被爆震弹袭击了，不过只要一工作起来，柳生云舒就会立即精力充沛，像一块快充电池。

“她很好，Sir，我到医院的时候，她正在吃早餐，依然很迷人，依然是我们的百分百伊芙琳，她让我转告您，她今天可以恢复工作。”

柳生云舒心情也很愉快，作为警视厅跟安德烈和伊芙琳接触最多的人，他觉得无比荣幸，他不喜欢跟自己的同胞共事，因为他们呆板、冷漠、小心翼翼，毫无激情和创造性。

柳生云舒一边说，一边走到安德烈旁边坐下，继续汇报：“我检查了对东乡智和川岛直男的布控，都是暗哨，一切正常，只要您下令，随时可以抓捕。”

安德烈却摇了摇头：“不，柳生君，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要人，更要证据，我相信......他们今天会行动的。”

柳生云舒当然知道，东乡智是东乡家族的直系后裔，东渡赫赫有名的望族，跟皇室和内阁都有很深的渊源，对付他，当然不可能像对付介川恒一那样，必须走司法途径。

柳生云舒点了点头，扭头问操作台上的Peter：“Peter，还是没有他们的踪迹吗？”

“还没有，柳生君。”

Peter嚼着口香糖，显得很轻松：“他们住的酒店已经找到了，没有登记信息，因为是东乡智的私人房产，他们是直接入住的。还有，航班、新干线、游轮，都没有他们的购票信息。”

“当然。”

柳生云舒蹙眉叹了口气：“他们没那么蠢，如果要购票，肯定用假身份。”

柳生云舒说完，突然走到安德烈面前：“Sir，我的判断，他们一定在机场交接，然后直接登机离去，这对他们而言，是最优解决方案，所以......我现在去机场提前布置。”

“很好，柳生君。”

安德烈赞赏地看着柳生云舒：“我同意你的分析，你去吧，如果有必要......可以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