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餐厅，司马烈和方行远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早餐是司马烈做的，用的是冰箱里现成的食材，虽然很简单，但是热量是足够的，一人一杯牛奶，一个三明治，两根早餐肠，一份煎牛排，中间的篮子里还有满满一堆面包，管够。

城市已经苏醒，阳光洒满房间，外面楼道里时不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是匆匆上班的人们正在离去，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

尘世的烟火很繁琐，却令人安心，两个人吃得很慢，一边吃饭，一边喝着红茶，都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

方行远有点恍惚，对他而言，这半年多的时间，角色转变太粗暴了，从2023跃进到2045，又从一个普通老百姓，变成一个职业高度危险的特工，昨天晚上甚至还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关键是，他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很怀疑这是一次元宇宙的体验，只不过体验太沉浸，忘了从里面退出来而已。

“老方，该走了。”

不管怎么慢，饭终于吃完了，司马烈喝完最后一口红茶，轻轻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着方行远笑了笑。

方行远从沉思中醒过来：“到时间了吗？”

司马烈点了点头：“9点了，东乡先生那边一切正常，所以，我们按计划行事。”

“一切正常，你......怎么知道？你们还通信息吗？”

方行远有点不太理解：“不怕被追踪吗？”

司马烈笑着指了指墙角一部座机电话：“里面有一部手机，如果有异常，那边会打电话，这边不用接听，只要电话响，就表示情况有变，计划取消。”

方行远惊讶地看着司马烈手指的方向，这是一部摇把式的座机电话，历史可以追溯到100多年前，即使放在座机的历史上，也是古董级别的。

方行远其实早就注意到这部古董电话了，还一直以为是个怀旧的装饰品，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的玄机。

“走！”

司马烈突然站起来，走到充好电的背包前面，与之对视两秒钟，完成对码程序，元机便接管了背包的控制权。

司马烈伸出右手，背包侧面便展开一个托架，托架上面放着两副折叠墨镜，司马烈拿起墨镜，转身走回方行远身边，托架随即翻转，收回背包里。

方行远看得目瞪口呆，居然忘了提问。

“T23特工背包，不过我们都喜欢叫他‘憨豆’”

司马烈递给方行远一副墨镜：“安德烈和柳生云舒打的如意算盘，是通过监控和卫星，对我们进行定位，此时、此刻，就在惊都上空，有上百科卫星正在俯视，我敢肯定，其中有一颗光学卫星和一个合成孔径雷达卫星，是专门搜寻我们的，只要我们走出公寓，背影和日影就会立即被卫星双重锁定，不出五分钟，安德烈就可以在地图上画出我们的位置和行进路线。”

方行远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司马烈指了指憨豆：“电子战模块，很基础的功能。”

“所以，你用它反卫星？”

方行远一脸茫然。

“反卫星？”

司马烈差点笑出来：“没有那么强大，不过......这套公寓是东乡智出的资，但是位置是我选的，而且我坚持一定要选这里，知道为什么吗？”

方行远摇了摇头，随即又猛然醒悟：“因为这座大厦的地下室连着地铁入口，而我们坐地铁，可以直达机场航站楼，卫星......看不见我们。”

“可以啊，老方，反应挺快。”

司马烈赞赏地看着方行远。

“可是，地铁和室内都有监控的，他们通过人脸识别，不是一样可以找到我们吗？”

方行远又皱起了眉。

“所以，要戴墨镜。”

司马烈一边说，一边戴上墨镜：“今日阳光灿烂，出门戴墨镜很正常吧。”

不得不说，司马烈戴上墨镜还是很帅的，可是方行远实在不明白，这跟防监控有什么关系。

“伪装者墨镜！懂吗？”

司马烈又摘下墨镜，夸张地在方行远面前晃了晃：“可以自动搜索人脸识别相机，并自动发射伪装信号，向对方提供一个虚拟的人脸特征。......放心吧，拼装备，我们已经不输任何对手了。”

司马烈用脚踢了踢憨豆：“而我的元机，就是它里面所有设备的指挥中心。你知道CIA那帮家伙为了得到它，愿意出什么价吗？1000万......美金。有两个奉命盗窃它的霸国特工，至今还在我们的特种监狱里踩缝纫机。”

司马烈自信而骄傲地看着方行远。

方行远突然站起来：“走！回家。”

......

......

阳明斋，二楼，书房，东乡智默默坐在躺椅里，除了上厕所和吃早餐，他就一直这么坐着，几乎没有换过姿势。

窗帘很厚，拉得很紧，只有墙角的一盏台灯，照亮了很小一片范围，反而让房间显得更加压抑。

跟司马烈见面后，刚从元宇宙退出来，东乡智就得知一个震惊的消息：介川恒一被捕了！随即便发动所有的关系网络，打听介川在警视厅里面的情况。

截至昨天下午，反馈回来的情报显示，介川挺住了！东乡智心里稍微有一点安慰，可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要不要向司马烈报警，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东乡智是一个严密的人，他的计划都是按模块组装的，介川恒一虽然了解重铸计划的内容，但是他的任务模块只是获取加密芯片，并不知道下一步的计划。

他相信自己计划的严密性，可介川毕竟被捕了，这毕竟是个巨大的风险，他相信介川，可是不敢赌人性，如果重铸计划失败，民族将错失光明未来，永远失去重启的机会。

“唉！”

东乡智深深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当，当，当”

八点半，楼下大厅的座钟又报时了，东乡智心中更加烦躁，都200多年的古董了，居然还会报时，而且报得还这么准时。

“总裁！”

管家斋藤推门走了进来，虽然铺着厚厚的地毯，斋藤脚步还是很轻，这一点斋藤就不如美津子，东乡智心中有一些伤感，美津子年轻活泼，每当东乡智很郁闷的时候，她总是会在房间里弄出一些动静，可以调剂一下气氛，东乡智虽然表面上会呵斥她，其实心里是喜欢的。

“总裁......”

斋藤走到东乡智身边，看着东乡智疲惫不堪的脸，有一点不忍心打搅。

东乡智虽然保养极好，但是也经不住70多年日日夜夜岁月的磨砺，脸上的皮肤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下坠，斋藤惊讶地发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东乡智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块老年斑。

“渡边和熊本刚刚传过来消息，他们实在是......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了，再活动的话，他们自己会有危险了。”

斋藤小心翼翼地汇报完，又压着声音抱怨：“......混蛋！他们算什么军人，就知道拿好处，没有危险的时候装得比谁都硬，有危险的时候躲得比谁都远。”

东乡智慢慢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斋藤，不要考验人性，更不要苛求人性，关键时候，只要不落井下石就是朋友，懂吗？嗯......有什么重要新闻吗？”

东乡智看着斋藤。

“是的，总裁。”

斋藤小心翼翼答道：“龙国太平洋舰队旗下两个航母打击群，正在惊都外海演习，早上刚刚宣布，已经划定了禁飞区，禁飞区距离惊都很近。”

“是吗？”

东乡智惊讶地看着斋藤，突然猛地坐起来，好像打了强心针似的，双目变得炯炯有神，眼睛盯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竟然动用国家的力量！他们竟然有国家力量做后盾！斋藤，知道什么叫志在必得吗？”

斋藤惊讶地看着东乡智：“总裁，这是一句成语。”

东乡智哈哈大笑，一扫房间阴郁的气氛，随即欣然站起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明媚的阳光瞬间洒满房间，斋藤举手挡住了眼睛。

“斋藤，让他们去院子里摆茶。”

东乡智转身向书房外走去，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打电话通知川岛，让他过来一起品茶。”

......

......

方行远和司马烈走下地铁，司马烈抬头看了看标志，便大步向着航站楼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便利店，司马烈小声说了一句：“买点水。”

说完也不等方行远回应，便走了进去。

又犯老毛病！

方行远不满地站在原地，看着司马烈走进便利店。

独断专行，自以为是，不商量，不沟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家伙是怎么在体制内混到今天的？

片刻后，司马烈走出便利店，边走边递给方行远一瓶水，脚下不停地命令道。

“走！”

“司马！”

方行远站着没动，惊讶地看着司马烈：“你的背包拿错了。”

司马烈低头不说话，拉着方行远便匆匆往前走，走出50米之后，渐渐跟周围的人都拉开了距离，司马烈才小声训斥道：“就你聪明！背包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拿错吗？告诉你，这，就是我们今天要拿的东西，懂吗？”

“啊！”

方行远恍然大悟：“便利店......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交通站？那，憨豆呢？不要了吗？”

“它会被送回大使馆，然后底层格式化，大使馆的人会通过特殊渠道将它送回国内，重新安装软件之后，就可以再次使用了。”

司马烈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边跟方行远解释，一边带着他熟练地往候机大厅走去。

走进候机大厅，司马烈并没有着急往里走，而是停下来，仔细观察了整个大厅的情况，然后带着方行远走到最近的一排椅子坐下。

司马烈取下背包打开，然后指着里面对方行远说道：“老方，这台电脑，这台普通的电脑，就是我们的使命，是我们牺牲性命都必须保卫的东西，懂吗？”

方行远的脸突然变得异常苍白，低头茫然地看着电脑，一台黑色的电脑，不大，比普通的Pad还小一点，安静地躺在背包里。

方行远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性命，怎么就跟它联系在一起了？

一个估计一万块钱都不值的东西。

“我们......也......包括我吗？”

方行远咽了一口口水，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司马烈：“可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老方，可能......要做点心理准备。”

司马烈声音很轻，意外地柔和：“当然，做好准备，并不是让你去送死，我们身后是强大的国家力量，他会用你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帮助你。好了，从这里到登机口，还有几道关。”

司马烈边说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护照递给方行远：“这是我们登机的身份。第一，是换登机牌，第二是安检，第三出海关，这些问题都不大，它......”

司马烈指了指眼睛上的墨镜：“它会帮我们搞定身份识别的问题，记住，进去之后，用力捏一下墨镜的边框，它就会变成普通的墨镜。然后，老方.......”

司马烈从背包里拿出电脑递给方行远。

方行远茫然地接过电脑，感觉有点恍惚，他努力控制着不让手发抖。

司马烈示意方行远把电脑揣进怀里，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表情异常严肃：“我先进去，你间隔一分钟，懂吗？进去之后不要管我，我们是22号登机口，你要不顾一切冲进登机口，冲进去就回家了，明白吗？”

“要是有人拦我怎么办？”

方行远呼吸开始变粗。

“大概率不会。”

司马烈狡猾地笑了：“我相信他们的第一目标是背包，当然，如果万不得已，你一定要记住，电脑旁边有个红色按钮，按一下，数据就会自动销毁，千万千万，不能让数据落入他们手里。”

“什么......叫万不得已？司马。”

方行远的声音明显发紧。

“就是......老方，你懂的。”

司马烈站起来，拍了拍方行远的肩膀，突然温暖地笑了：“走吧，老方，我相信你，你要记住......你是龙国人。”

司马烈说完便不再犹豫，转身背上背包，走向值机柜台，几步之后又突然回眸，意味深长地看了方行远一眼。

那一眼，方行远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