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然见他这样，也没慌，心平气和的说道。“这东西真要有啥门道，也不至于被你们当喂猫碗使，都没人发现了。而我大老远来买，也真是为了压身体的。你要不信，硬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卖给我换点钱花，也比你费劲编破筐，磨满手泡强。”

这话戳中了老汉，他苦闷的攥了攥满是水泡的手，有些动摇了，“那，你说，能给俺们多少钱？”

杜安然琢磨了一下，也不想坑他们太多，“三个碗，一千块钱！”

听到一千块，老汉跟老大娘眼睛都亮了。老大娘推搡着他，叫他赶紧答应，但他却觉得三个碗都能给一千块，这背后绝对有猫腻，才不是压身驱灾那么简单！“你先回去吧，这事我老两口再考虑考虑。”

杜安然攥紧了手套，想不到还遇上了个精明的老头儿，继续蛊惑，“我爸是市里西区部长，我不差这点钱就位求个无病无灾。但这钱，却能让你们富足许久，要是考虑多了，我可就不买了。”

她起身就要走，老大娘绷不住，把她给拉了回来，“姑娘，你别听他瞎说，这碗我们给你，一千块，直接交现钱就行。”

“你这傻老娘们，急啥嘛！”

老汉愤恨的拉扯了下她，却被她给甩一边去了。看到这样，杜安然反倒不急了，慢悠悠把钱掏出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一千块现钱我有，但看你们这么信不过我，我也只能先回去，把省里的鉴宝专家找来，把东西鉴别清楚。去除你们的疑心，我也买的心安。”

说着，杜安然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老大娘没拦住，在后面连声埋怨老汉，气得要命。但，这就是杜安然想要的效果。她不认识啥省里鉴宝专家，本想找周洛承来帮忙假扮一下，但想到他那严肃正经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就先回学校了。路过学校小树林的人工湖，她听到好像有人在湖边练习法语，听上去发音不标准也不熟练，她不由靠过去，高声用一连串标准的法语纠正。那人闻声转过身来，没见到是谁在说这段法语，但很快就拿起教学书，对着上面单词，又回复了杜安然另一段法语，依旧很蹩脚。杜安然忍不住笑了，“轻发音跟浊发音别混着来，多试试用鼻发音就好了。法语冠词跟动词都用上，你说句子时，也会更加连贯贴切。”

那人听了她的建议，照着教学书，重新把语句说了一遍，果然听上去顺耳了许多，发音也更标准了。杜安然听到后，就唱了一首法国女歌手的《远去的列车》，然后让这人把歌词翻译成中文。对方酝酿了一下，虽然翻译的很困难，但中文意思也全都对了，还不忘夸赞杜安然唱的很好听，像是法国人。杜安然对这夸赞并不受用，轻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安然！”

树林里，沈东辰看到是她跟自己交流的法语，激动的唤了她一声，就快步走了过去，“想不到竟然是你在跟我说法语，真是太意外了。”

杜安然回头看向他，也没想到树林里练习法语的人是他，笑了笑说道，“确实挺意外的，你之前不是说要留在祖国不走了么？怎么还学上法语了？”

“我是不走了，但多一门语言，多一方知识，我学会了，就能更好的教学生了。以后大家学有所成，都是要与多国接触的，这样才能为祖国创造更好的未来。”

沈东辰墨眸闪烁的跟杜安然说着，不难看出，他对国家与学生，充满了期望与抱负。“学生有你这样的老师，真是有福了。”

杜安然笑着调侃一句，就继续往前走。沈东辰跟过来，问她，“你说你没出过国，怎么懂镁国的事，还这么精通法语？咱们国家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可不多。”

他看着杜安然，眼里都是对她的赏识，对她的好感也更深了。杜安然却垂下眼眸，想到了过往不堪。当初苏瑞生把她送到实验训练基地时，可不止教她该怎么利用病毒细菌研究人体，还逼迫她学会了八国语言，后面带着研究成果，跟各个国家的机关人员打交道。甚至，为了拿高价，在谈判过程中，苏瑞生会故意躲出去，让她色诱陪睡，她抵死不从，才免了这样的劫难。“镁国的事都是听我爸说的，法语也是看家里的书，自学的。”

想到这些不好的过往，杜安然随口应付两句，就快步往宿舍跑，怀里的那花瓷碗却掉了下来。沈东辰俯身一把接住了，才没碎，“这不是你那天找来的花瓷碗么？咋没卖出去么？”

杜安然转头看向他，对花瓷碗颇有兴趣，样貌还这样端正，戴着眼镜的样子更是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这不现成的省级鉴宝专家么？突然改变主意，她压下心底被勾起的隐伤，过去把碗拿过来。“我找人看过了，初步鉴定是宋代的青花瓷碗。在王家屯的一家夫妇那里，还找到了另外三个。但他们起了疑心不肯卖我，你能帮我假扮省级专家，跟我去给那三个碗做下鉴定么？”

沈东辰一听，就略带调侃的笑了，“我看，你这是想拉着我跟你同流合污，去骗人吧。”

被戳穿了，杜安然也笑了，“哎，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这是看重你有做我合作伙伴的潜质，才拉你入股。你都不用出钱，出人就能跟我分成，多划算啊。”

“这嘴，真会忽悠人啊，你不发财，老天都不容。”

沈东辰跟她开着玩笑，却打心眼佩服杜安然的精明头脑，很乐意帮她做这个托儿。很快，杜安然拉着他到百货店换了身灰色中山装，又去理发店换个更成熟些的发型。隔天，还让他开着学校那辆吉普车，去的王家屯。一进门，那夫妇俩看到沈东辰这幅沉着稳重，又通身气派的样子，顿时敬畏起来，都对他是省级鉴宝专家的身份，深信不疑。老两口，把那三个花瓷碗捧着，给他鉴定。沈东辰没撒过谎，但为了杜安然，还是装模作样的用放大镜，对那三个花瓷碗仔细观察了好半天。随后，他摇摇头，很惋惜的看着夫妇俩。“这小安同志，大老远把我找来，我还以为是啥稀世珍宝呢。收回去，也能捐给国家。这一看，就是清末民窑出来的饭碗，根本不值钱！”

“那，不值钱也是清末的，咋也能给两个吧。”

老大娘巴望着问他。沈东辰看了杜安然一眼，反问她，“小安同志，之前说给你多少？”

“一千，是一千！”

听到东西不值钱，老汉也有些急了，抢着回答他。沈东辰拂上眼镜，又重重叹气，“给高了，绝对给高了！这三个碗，最多也就值两百块。小安肯给你们一千，真是在做善事啊。”

杜安然倏地看向他，很意外，这样温润如玉的人，演起戏来，比她还会编瞎话，完全都不用教的。老大娘一听，转头就狠狠怼了老汉几下，“都怨你，瞎捣鼓，不然一千块早到手了，这下整秃噜了吧！”

老汉低头捂着胸口吭哧半天，也没反驳出啥来。杜安然看时机到了，就起身把那一千块又给掏了出来，“大娘，你也别埋怨大爷了。我看你们都是本分庄稼人，就算鉴别出东西不值钱，这一千我也照给了，东西我能收走了吧？”

老大娘一听，连忙把东西包好给她，顺手把钱摸过来揣到了兜里，想了想又对她说，“俺们这王家屯还有挺多人家，有这种破烂碗盆，年画字样啥的，要不，我带着你，再挨家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