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似乎各自想着心事。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都拉得好长。沉默很久，梁桂才低声问：“小小，你是个有心人。不知济王或者十皇子，你想选谁呢？”

呆了一瞬，羽凝霜低头看看梁桂，她正抬眼瞧着自己。半晌，羽凝霜回答：“皇子们身边都是桃红柳绿的。我……或者没有资质做妃妾吧。”

梁桂笑了一下。“若如此，你准备老死深宫？”

羽凝霜不答。“九月，又是五年一度的药王节了。小小，我提醒你，不要试图借助药王宴的机会脱离玉安宫。你服侍太后，封了女官，她愿意给你的出路，就是让你去服侍济王。”

一怔。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些，羽凝霜心头震惊，沉思了数息才问：“尚宫为何这么说呢？”

没回答，梁桂出神许久才轻轻地说：“十五年前，太后给我的出路……那时，陛下还是太子。”

“……”“我便如你，有些自知之明。可是啊……那年药王节，呵呵，我在回宫的路上失足摔倒，醒来时便伤了腿，错过了最后一场。”

羽凝霜听着，没作声。轻轻摇头。“我看得出来，太后有意培养你在济王身边做个内助。但济王好色成性，毫无长情，就连王妃都被他冷落，抑郁而终。十皇子或许好些。但你要跟他，还得早做打算。”

“……”“呵呵。今日你不在，燕儿来说，十皇子跟济王一起在亭子上，遇见了太妃。”

没有在意她的沉默，梁桂自顾自地说。羽凝霜再一怔。“但她说，十皇子当着济王的面夸奖太妃美艳。若非她劝太妃离去，不知他还会说出什么不堪的话……太后脸色阴沉。老人家最爱济王，燕儿这么挑拨，不管真假，出了事，十皇子可就有麻烦了。”

羽凝霜微鄂。“不管她为何说这些，你都得留神。她是你举荐的。”

默默站着很久，羽凝霜终于蹲下身，看着梁桂问：“尚宫为何告诉我这些？”

看看她，梁桂幽幽一叹：“那年，我二十岁。可你……只有十六岁。或许，我只是不希望你如我这般，不得不困守深宫，仰赖着主子的恩赐苟延残喘。”

抬眼望向梁桂，羽凝霜问：“尚宫有否想过，太后年迈，你虽是女官，若日后……如何打算？”

“打算？”

自嘲了一下，梁桂笑了笑，有些凄楚：“深宫如海。既然都是老死宫闱，就找个冷清宫苑，了此残生吧。”

停顿片刻，羽凝霜又问：“若是，我能找到高人治好你的腿呢？”

好似平地惊雷炸响，梁桂蓦地瞪大了眼。一贯死寂冷淡的眼中掠过一丝光彩，不知是震惊，希翼，还是不信……呆了很久，她有些失神地低语：“怎么可能呢！我也算学过些医理，翻遍典籍也没能找到办法的。”

“我只是说……如果。”

抬眼望着夜空很久，梁桂说：“小小，不管能与不能，这份心意，我领了。你放心，太后跟前，至少不会有人给你进谗言。其余的，就看你自己了。”

今夜，梁桂找羽凝霜说话，只是有些物伤其类，便提醒一二。此时，乍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来不及分辨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她便油然地生出一丝希望来。十五年来，这双受伤的腿不仅是无法久行，久站，无论四季，都寒冷、麻木，更每晚痒痛，难以成眠。折磨至此，即便此生已经无望离开皇宫，只要能去了这个痼疾，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她不曾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她知道，羽凝霜听得懂自己的弦外之音。在宫里，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出口的。至于羽凝霜，她并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见梁桂语出真诚，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就如昔日给燕儿机会一样。在她看来，梁桂的腿既然还能行走，就并非不可治。翌日，一条消息送进了十皇子府。看完，夏翊衡出神良久，冷笑了一声。“五哥好盘算。他又想来这一出呀。”

武宁点头。“看起来，他是蓄意让燕儿避开小小的。昨日，恰好小小不在太后跟前呢。”

“……”“我们查到，燕儿去玉安宫禀报的前一日，在御花园见过端王。奴才觉得，这件事必定是端王授意的，这么做，无非是打着日后攀咬的主意了。”

“呵呵。好。”

推敲片刻，夏翊衡把端王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个不离十。继续琢磨了好一会，他才嘲弄说：“五哥的手段不错……燕儿还真是想嫁进端王府呢。也罢，我就给她一个机会。但愿，她能如愿。”

“不知？”

回眸看看武宁，夏翊衡问：“你说，如果五哥知道父皇要立太子，会不会又气又急？”

“……”“消息送过去，让我们的人盯着二哥和燕儿。他们动，我们动，顺势而为。”

想了想，又说：“还有其他的王府。”

一怔，武宁点头：“明白。”

夜幕后，端王在书房里腾地跳起身来。“你说什么？”

“殿下，这是……从皇后宫传出的消息，据说……陛下要立太子了。”

“……”“看起来，是济王。”

“确实？”

“看上去，至少有七成。今儿，皇后去了玉安宫，回宫的时候一脸喜色。”

半晌，端王颓然坐倒，阴沉着脸思忖半晌，才狠狠地说：“该死的，他总是出错，那么多烂事，父皇怎么还会……还会考虑他呢。”

“殿下，似乎……太后很赞同。或许是皇后使了什么法子。”

顿了很久，端王猛地一拍桌子，斥骂：“我就不明白了，我也是她的孙子。她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哼！绝不能让老二上去，否则要改立可就难了。”

他好似自语，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腹不敢出声。恰在此时，似是而非的消息飞一般传进了几个皇子的府邸，又被各大世家、勋贵豪门得知。一夜间，暗流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