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的前后神色变化差异太快了,听到了老杨工场长对她的评价,她久悬不下的忐忑之心,总算平静了下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评价很差?”
要知道,杨伟民是个很保守、很传统的人,对企业中方高层人员的生活作风很在乎的,他不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那种事,尽管在日企这样不太关注个人生活作风的企业里,大家都认为只要没有影响工作,就没有必要关注人家的私生活的环境里,老杨却对此特别的在意,他的观点很独特,现在没事,不等于以后没事,当下没什么影响,不等于日后不会埋下祸根,这种事迟早会引发家庭矛盾。“你没有想到吧,老杨还是比较通情达理,不是大家对他那一成不变的看法,他不仅有自己的观察,还有自己的分析,更重要的是他的了解渠道来源很多,所以对一个人的评价不会是武断的。”
孙超华见王云也是用老眼光看待杨伟明,就给她分析了自己和他打交道,这么长时间的看法。“既然老杨对我印象不错,那你还有什么担心的,”王云觉得孙超华跟她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其顾虑到底是什么?“他希望我跟前妻的事情尽快解决,不要闹得满城风雨,影响我的发展,可你知道,李娟虽然答应了,但不是要拖到孩子上高中吗?这样拖着,总不是好事,我听说给课长以上人员的福利房马上就要完工了,课长人员是一居室,带有厕所、厨房,大概六十平米,次长以上人员是两居室,大概九十平米,到时候想居住那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王云听了,也很关注。“当然是夫妻双方都必须在工厂工作,况且工作时间最少的一方,参加工作满一年以上,这些对我们来说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有夫妻结婚证明,你说到什么,我们在一起住,而没有那个,你说不是很尴尬吗?”
“那不行我们就花钱买一个假的如何?”王云看着孙超华,故意开玩笑,“现在工厂对满足两个人加起来职级是四个以上人员,可以分到夫妻单间房的政策,不是也有人伪造结婚证,照样分到房子了吗?”
“你可不能捕风捉影,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说,再说即便员工可以这样做,我们绝对不能这样,这有违我们做人的底线,你想都不要想了。”
一听王云出了个这样的馊主意,孙超华听了,马上给予否决。“看你急得样子,觉得好笑,”王云看着孙超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跟你开了玩笑,你还当真了。”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孙超华想着王云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闹,不免责备了一句。“原来你对我们的事还很上心,看来我错怪你了,”王云望着孙超华,心里十分快慰,“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你想先听那个消息?”
孙超华心想,最近的好消息是一个接一个,虽然都是好事,但也应该居安思危,一听王云说有坏消息,他十分关注这个,就回答,“先说坏消息吧!”
王云对孙超华讲,坏消息就是,日方和意大利当初合资建新厂,日方看重意大利的欧盟广阔的市场,而意大利方看重日本方的眼镜做工精致,特别是高档的眼镜产品。合作四年来,日方想进入那里市场,但意大利方很保守,产品的定价权,都是意大利方说了算,而且日方根本就插不进去,而且还让意大利方对日本的眼镜制造技术、工艺基本掌握,现在要追加投资比例,扩大自己的股权比例。日方权衡利弊,觉得既然合作没有达到自己预期,还进入不了欧盟这个大市场,所以忍痛割爱,将股权全部转让了。“所以你们就准备在年后撤回老厂了,”孙超华猜到了王云将要说得结果。“你已经知道了,”王云还以为她说的这个消息,孙超华会感到吃惊,没有想到,他不但知道了她告诉的这个消息,还知道了他们撤回的具体时间。“我虽然不了解你说的那些细节,但从老杨告诉我他将在年后,二月份回老厂继任工场长,我就猜测新厂的合作可能要画上句号了。”
孙超华说完,看来王云一眼,“这也不算是坏消息嘛。”
“关键是我的工作也发生了变化,”王云说着,有点不甘心,“老杨工厂长让我回老厂之后,专门从事日文翻译,一想起这个工作,枯燥无味,就觉得没有意思。”
“那你觉得做什么有意思?”
“当然是想现在,工作轻松,还能经常出去,把自己的私事顺便也办了,这样很自由嘛。”
“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情,相反是天大的好事。”
孙超华觉得这对王云来说,应该是好事了,至少对她来说,不用关注一些不必要的应酬,做些跑腿、打杂的事,一门心思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你说说咋就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见孙超华半天没有给她说明理由,王云便催问孙超华。“做日文翻译,你的工作虽然是单调了一点,但可以集中精力,提高你的日语会话能力,减少目前你处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之中,作为老杨的事务秘书,总有人有求于你,你也不可能满足任何人的要求和希望,何必夹在中间呢?特别是这些部长们,搞不好还会影响他们和我的关系,发生远疏?”
“你说那工作没有技术含量,别人只要悟性好,都可以替代我,这个我能理解,怎么会影响你和其他部长之间的关系呢?”
王云听了孙超华刚才的说辞,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咱不是别的,就拿老潘来说吧,做老杨的下属不是那么轻松的,如果哪天老潘做了让老杨不满意的事,老杨发火了,老潘试图通过你的关系,了解什么原因,这也就罢了,如果让你在中间调和,你说你做不做?不做吧,大家平时关系处得那么好,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如果做了,一次两次,老杨可以理解,时间长了,他能容忍吗?再说如果涉及我,你会无动于衷吗?介入了老杨会认为你插手过多,不介入,你能做到吗?”
孙超华说到这些现实的人情关系,利害的分析,王云觉得是弊大于利,“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好了,我听你的。”
“坏消息听说了,好消息应该听起来更让我们开心了吧!”
“当然是值得我们很开心的了,”王云说着,拿出那部爱立信手机,放在孙超华面前,“我今天上午出去办事,顺便给你把手机开通了。”
那个时候,刚刚步入二十一世纪初期,南方改革开放的潮流先于内地,在南方手机已经成为高端人群身份的象征,尽管办理初期,需要预存一千元的话费,人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竞相使用了手机,不仅是业务的需要,也是家庭联系的必要。而在内地,一般不错的家庭,都拉起了座机,也是为了工作方便只需,孙小妮的公公退休了,又喜欢交际,也在他们的小村庄,开起了这个先例,率先给家里安装了电话。“这个就是你说的好事?”
孙超华看了手机,觉得没有什么可值得欣慰,因为他可能是部长里边,最后一个拥有手机的人。“我今天跟小妮通了电话,你猜她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对于我和聪聪他妈的事,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还跟她打电话,这不是让她更上火不是?”
“你还算没有忘记我上次去小妮家的事就好,我一说起小妮,就想到大姐的那些要求,令你头痛了不是?”
王云看着孙超华的兴致慢慢殆尽,“看你这悲观的样子,你也没有想到吧,小妮告诉我说,大姐想通了,说你们随时可以办理离婚手续了。”
“真的吗?小妮是这么说的吗?”
听了王云告诉这个消息,孙超华刚才失望的心情,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这些我可以对老杨工场长自信的回复了。”
孙超华高兴之余,说出了那些话之后,觉得前妻李娟的变化有点反常,边看着王云,“小妮没有告诉你她怎么就想通了?”
“刚开始,小妮告诉我这件事,我几乎是绝对不相信的,觉得太意外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确认了好几次,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王云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补充说道,“小妮说她第一次带着我给聪聪买的微型收录机,什么话也没有说,跟聪聪只是说你让我这个阿姨顺便带回来的,就告别了大姐,其实大姐心中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王云说着,端起杯子水,喝了一口,“第二次是大家主动让小妮去家里,他们姑嫂谈了一个晚上,大姐说,为了聪聪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而这个需要你这个爸爸的财务支持,跟你的事拖久了,对你的职业生涯不利,孩子的教育费用没法保障,与其那样,还不如早散早解脱。”
“看来她是为了孩子,终于想通了,”孙超华听了,确信了小妹孙小妮对王云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