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临近春节。　　一家国际知名的信息安全实验室与毛小军学校达成了专业合作意向，定于寒假期间在学校内举办攻防技术特训班，为期四十天。　　学校规定，个人报名不接受，必须由老师推荐。　　在征询过毛小军意见后，李月存推荐了他。　　对于李月存推荐一个刚入学仅半年的学生，负责审核的老师迟疑了，不敢同意，也不敢得罪李月存，索性把这事报告给了校长办公室，坦言自己的顾虑。　　校长办公室主任一听就急了，把负责审核的人一顿数落，说她故意与学校的规定过不去。　　审核老师有点懵，这不是有难处嘛，而且这很明显有点不合规矩，惯例就是入学两年以上才有资格报名。　　校长办公室主任冷笑一声：“你好好看看规则！”

“看了啊。”

那审核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告诉我，什么叫老师推荐？”

主任气得想动手。　　“只要是老师推荐就行？”

审核老师好像明白了过来。　　“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你一直得不到提升吗？”

主任半个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耿直嘛，说话做事太直接！”

审核老师不以为然，反而略显自豪。　　“唉！算了，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我提醒你，你那不叫耿直，叫鲁莽！”

主任摇摇头，“你总是不能看到最核心的点，总是把自己的错误理解加进去。比如这次，说了‘老师推荐’，很明确的说了，只要是老师推荐的，接受就是了。谁让你质疑的？你这不是给校长制造麻烦吗？你不觉得这是给学校增加工作难度吗？你没发现这次是学校主动把决定权放在老师手上吗？想过学校为什么这么做吗？你不记得去年的学术与行政的争论吗？现在行政方面开始把学术的事情，交给学术方面去办，你为什么要制造障碍呢？”

“嗯？这么复杂啊！”

校长办公室主任一连串的发问，让审核老师张口结舌。　　“复杂吗？一点也不复杂，是你想复杂了。”

主任没好气的说，“再问个问题，想过为什么让你负责审核吗？”

审核老师：“……”　　“唉，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因为你除了负责之外，还有不怕得罪人的特征。”

主任叹了口气，“但是，你不能把自己的优点，弄成了大家的障碍，别把自己的好牌打成烂牌！你得学会在顾全大局的前提下，再去把握核心内容。绝对不能用抽象的概念，作为处事的指导方针……”　　“绝对不能用抽象的概念，作为处事的指导方针……”审核老师踌躇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我懂了，我懂了，你应该早告诉我！就是以集体标准指导个人标准，‘摸着石头过河’的目的是‘过河’，不是‘摸石头’。”

主任笑了：“懂了就好。好好干，坚持下去，就不会总做审核的事情了。”

“嗯，‘老师推荐’的目的就是‘让老师推荐’，至于推荐谁，产生什么后果？那都是老师在学术上的把握能力了。”

审核老师点点头，谢过离去。　　校长办公室主任望着审核老师的背影：“早点醒悟，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就在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两位非常年轻女士笑了。　　她们正是特训班的两位培训主讲老师，苏扬香和苗潘。　　主任“教育”审核老师的时候，她们就坐在旁边喝茶。　　一人缓缓开口：“你们说的这个毛小军，入学刚半年，就能让李月存教授出面推荐，想来也是很不简单的吧！”

“毛小军，我有点了解。”

校长办公室主任闻言，来了兴趣，“抛开家世背景不谈，这小子，为了学好专业，竟然自己组装了小型机！先别说花多少钱，人家不缺钱。仅凭这个态度，我觉得他就完全够资格参加特训！”

“哦？这么有魄力么？”

两位年轻的培训老师顿时也来了兴趣。　　校长办公室主任随即为她们详细介绍毛小军，只听得两位女士时而频频点头，时而笑意盈盈，时而惊讶连连……　　这段时间，毛小军在学校里快成了神，仅仅半年时间，就让很多同学心甘情愿追随在他身后。谁遇到什么问题，他总能找到解决思路，特别是想不开、不适应大学生活的同学，他三言两语就能给拉回到正常状态，一个个很快再展笑颜。　　消息传开，甚至有些年轻的老师也愿意找毛小军聊聊，遇到老师来找，毛小军也不矫情，佯做谦虚一番，便能把老师心中压抑扫除掉。　　这种情况，李月存最开心，作为班主任要去解决的问题，毛小军都帮他搞定了，一下子少了很多麻烦，他便向学校申请，给毛小军戴了个“心理辅导员”的帽子。　　以至于放寒假时，很多同学围着毛小军不愿意走，非要多聊会。　　把同学劝走后，毛小军也告知胡德青，自己要参加个培训班，春节不回去过了。　　一开始，胡德青惊讶了一番，这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那种离家的恐惧感没有了吗？　　胡德青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毛小军，不仅没有了恐惧感，反而成了同学心中的恐惧感终结者。但胡德青也只是惊讶了一阵子，便爽快的答应了，并表示既然外孙不回来过年，他也不在县城过年了，正好可以躲开春节期间的喧闹。　　毛小军当即就问去哪里，胡德青没理他，还是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次，毛小军又被惊到了，只好笑笑继续忙自己的。　　很快，寒假开始了，第二天，攻防技术特训班也正式开课了。　　这一次特训班，由于是学校第一次开设，对名额做了明确限制，只有十二人。而毛小军，正是那个入校时间最短的那个，其他人，入校时间最短的也有两年半。　　虽然如此，培训班里的同学没有一个敢小瞧毛小军的，反而，对他很是关心。　　能参加这个特训班的，都是技术上的佼佼者，逻辑思维没一个简单的。大家都明白，也很快形成了默契，都知道这个毛小军能入校半年的身份参加特训班，定然是不简单的，不说什么家世背景，也不谈技术水准，就凭短短时间得到李月存的推荐，以及他在学校那个“心理辅导员”名号，也不能轻视。　　什么奚落嘲笑之类的念头，没人有。　　大家决定，要重视起来，就算不屑于讨好他，也不要去得罪他。　　很明显，智商高的人，情商并不低，只是没遇到需要他们动用情商的人。　　所以，当毛小军最后一个走进电化室的时候，早已来到的十一位同学纷纷向他打招呼。　　“毛小军！”

“好帅！”

“这边坐！”

“想不开可以找你吧？”

“有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啊！”

……　　嗯？　　什么意思？　　下马威？　　还是捧杀？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毛小军瞬间起了疑心，他佯做后退，略显羞涩，向大家一抱拳：　　“各位，我还小！你们都是大哥，大姐！不好意思，我来的太晚了。”

毛小军的谦虚让大家很意外，竟然没有被吓住，也没有傲慢起来！　　大家对毛小军的兴趣更浓了，想了一下，有了一种毛小军应该如此的感觉，随后又开始了一番赞叹。　　这在这时，苏扬香和苗潘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热情洋溢的学员，和站在门内的毛小军，两人相视一笑，饶有兴味的看向毛小军。　　感觉到有人来，毛小军立时回头，惊见两位年轻女士望着自己，微愣一下，再看看她们泰然自若的姿态，以及富有国际范的装束，他瞬间明白，这两人，恐怕就是培训主讲老师了。　　他后退半步，顺势向他认定的老师微一鞠躬：“两位老师好！”

同学们惊讶的看向毛小军，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　　这一进特训班，就被他抢了个先？　　看来，自己这些人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如毛小军！　　大家眼神交汇一瞬，同时向苏扬香和苗潘微鞠躬：“老师好！”

苏扬香抬手示意大家坐，却叫住正要找座位坐的毛小军，让他等一下。　　“你，就是那个引起争议的人吧？”

苏扬香与苗潘对视一眼，苗潘不急不缓开口了，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毛小军闻言一震：诶？她说我是‘人’，不说我是‘学生’。这人挺尊重别人的，在职业之外，与你平等相待！这人素质挺高。　　心下感叹一番，毛小军恭敬回道：　　“报告老师！我就是毛小军。”

“咦！还说‘报告’？在我们的课上，不要讲‘报告’。”

苏扬香点点头，嫣然一笑，“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特训班？”

诶？这，又是什么套路？　　毛小军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撞到了老师的开场威上，他略一思索，面色凝重，朗声道：“为什么不呢？”

一言既出，惊住了苏扬香，惊住了苗潘，也惊住了在场的同学们。　　此话初看有所不敬，但毛小军说的极为认真，虽有故意之嫌，却是找不出态度上的毛病！　　同学们似乎在这一瞬间读懂了毛小军被李月存看重的原因，这逻辑，这反应，也没谁了。明明是故意挑衅，却让两位美女老师无可奈何。　　果然，苏扬香惊诧之后，和苗潘对视一眼，遂让毛小军入座。　　毛小军入座后，苏扬香稍皱眉头，朗声道：　　“毛小军同学说得对，为什么不呢？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据我所知，这应该算是国内第一次正式开设这样的攻防特训班！希望各位小精英们，能够和我们配合好。”

啊？逼得老师自己给自己找面子！厉害！　　同学们暗暗向毛小军竖起大拇指，同时也对毛小军提起了戒备之心，提醒自己别着了毛小军的道。　　听苏扬香这么说，毛小军顿时眉头皱了起来，暗道，这女老师够狠，这不露声色就把自己当成了垫脚石！　　也罢，谁让自己撞到枪口了呢！　　毛小军略略一笑，便恢复了正常，认真听苏扬香自我介绍。　　正如毛小军所猜想的那样，培训老师苏扬香、苗潘二人，正是此次攻防技术特训班的主讲培训老师。她们两人都是全球网络安全及数字隐私专家，也是同事，共同就职于总部设在港都的一家国际知名的信息安全实验室。　　介绍完毕，苏扬香和苗潘分别说明了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以及她们在此次特训班中，各自的课程安排。　　随后，就直接开始了讲课，紧接着就是实战，当场让大家进行攻防模拟，引导大家熟悉实战为主的特训方式。　　刚讲几句理论，马上开始就模拟实战？　　快节奏的培训方式，让大家一阵手忙脚乱，顿时紧张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苏扬香宣布，第一天的特训热身结束，第二天正式开始进入特训课程。　　闻听此言，众人略有吃惊，这只是热身么？　　当看到苏扬香和苗潘略带严肃的笑容后，大家都打起了精神，明白此次特训真的是特训了，绝不是曾经参加过的培训可比的。　　大家纷纷起身，向两位老师告辞离去，抓紧回去做准备。　　毛小军此时却是毫无反应，他有个小点没想通，正在暗自琢磨，没有注意到苏扬香宣布结束的声音，一直沉浸在思考之中。　　当苏扬香过来轻拍他肩膀，才猛然醒悟，抬头望去，惊见电化室只剩他和两位老师的时候，他明白了，下课了，结束了！　　“不好意思！老师，刚才想问题，没注意！我马上走！”

毛小军语气诚恳，略带歉意。　　“要说不好意思，也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思考！”

苏扬香微笑着望向毛小军，眼中带有询问之意。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呢？”

苗潘也走了过来，“如果是刚才课上的，我们可以沟通一下。”

诶！这是朋友之间聊天的口吻！　　两位老师并没有拿出“指点”一番的架势，反而以同龄人之间对话的方式和自己交流？让毛小军心中瞬间升起一个念头：这两位老师必定是高手，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有这种平和从容！　　他决定要和她们搞好关系，让自己在技术的道路上收获更多！　　他略微后退半步，同时向苏扬香和苗潘致礼：“感谢老师愿意花时间指导！我就是在想矛和盾的关系！就像您刚才讲的，攻和防是一体的。我刚才想到了疫苗接种，不知道是否为同一个道理。”

“理论上一样，但那是绝对意义上的理论。假设在同一个环境中，攻和防对拼的就是力量，也就是可控变量了。”

苏扬香点点头，“大家的基本组成一样，大多数情况下，一方的盾同时就是另一方的矛。”

“也就是说，攻防的核心在于，增强自己对矛或盾的可控性，同时增强对方对己方的矛或盾的不可控性。”

潘梅接着苏扬香的话解释，她说的有点啰嗦，似乎担心毛小军听不懂。　　“明白了，就是提高对方的突破代价，让对方一直处在突而不进的状态里。”

毛小军郑重点头，一副恍然醒悟的模样。　　嗯？这就明白了，可以啊！　　苏扬香和苗潘对视一眼，皆见惊奇，她们都被毛小军的理解能力打动了，觉得毛小军在这条路上可以走的很远。　　她们深知，所谓技术上的难度，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逻辑障碍。就像同为碳原子，有的组成了钻石，有的组成了煤。　　这一瞬间，两人明白了李月存推荐毛小军的理由。　　这小子的逻辑能力，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