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白眉又是喊了几遍。 月落从黄纸上移开目光,又是看了眼身前的盘坐在地的白眉。 连大嘴的师父都有背景,缘何白眉就一定没有呢,虽然判词更多的是心理暗示,但是本着宁猜错不放过,月落打算再插一把手。 带白眉去同福客栈! 月落看着白眉,很突然的露出自以为最迷人的咧嘴笑,诱惑道:“白眉先生,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啊。”
“这位公子,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夫四海为家,今日能与公子庄桥相会,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啊。”
白眉最为老江湖,自然是对客人的恭维极为奉承的回礼,因为一般接下来就是该追加占卜金,以示诚意。 虽然感觉白眉的话听着有些怪别扭的,不过既然他接茬,那就证明他同意了。 问意见?这还用问,那白眉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呀。 “白眉先生,不如移步与我一起,我一会儿回程是替先生寻得下榻之处,再略备薄酒,请先生赏脸。”
“好说好说。”
白眉喜笑颜开,看样子这还多请吃顿饭呀,不错不错。 “在此之前还请先生随我一同往前,我还要寻个人家。很快的,不误事,来来来我替先生收摊。”
说罢,月落直接接过被戳在石桥眼里的招牌杆,拉着还未回神的白眉便下来桥,到了西岸。 之所以拉着白眉,也是怕他会突然跑了,而拉着他一起去找尚敬书局,就单纯想找个掩体,好配合自己打游击。 月落想着书局应该很好找,人也应该很容易见到,可惜,事与愿违。 尚敬书局确实很容易找到,可是店门确实紧闭,门板上只挂着一个木牌子:老爷饮酒未归,今日不营业。 太任性了! 等我渡月桥开张了,我肯定天天营业,24小时营业,不对,应该叫十二个时辰不停营业。 “公子可是要买书,对面的好一点,而且我认识一个老板,刚替他驱过邪,报老夫的名号还能打个折什么的。”
白眉见月落停在路边思索,以为他只是想买书,忍不住卖弄道。 月落也懒得解释,只是颇为遗憾的咂舌惋惜,心想怎么就这么不巧,难道老天都看不惯自己作弊? 月落无所谓的随口感慨了一下,说道:“看来老天爷都不让我们见面啊。”
“公子……”白眉伸手,不小心抖落怀里的龟甲,几枚铜钱摔了出来。白眉习惯性看了一眼铜钱呈现的卦象,突然惊叹道:“不得了不得了。”
“我怎么了?”
月落刚被喊话,扭头望向莫名其妙的白眉,这算命的都喜欢这样故作神秘嘛。啥叫我不得了,这是说我厉害啊,还是想说我要倒霉啊? “不是公子,我是说这家书局不得了啊。”
白眉皱起眉头,还若有其事的掐指算了起来。 “白眉先生,又没人付钱,你算了给谁听?”
月落好心提醒道,现在又没顾客,倒不如留两句高深莫测的台词等着哄别人。 白眉尴尬一笑,摆出正人君子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哈哈哈,公子说笑了,出门在外驱邪魅避难祸,方可逢凶化吉了断因果。”
“好叫公子知道,这家书局坐南朝北,面河而建,乃大煞会阴,左边是铁匠铺,以铁犯凶兵,右边猪肉店以血犯秽邪。此乃大凶之兆!”
月落极为配合的捧哏道:“哦,那照你这么说,这家主人岂不是很倒霉。”
出乎意料的是,白眉只是笑着摇头说道:“恰恰相反,这家店的香火供的是文曲星,以文证道,以墨封绝,这才能挡住这等怪地作乱。 他是紫气星的命,此命乃官禄之宿,功名之星,本该生长富贵人家,无忧无虑,只可惜命犯小人难出头。 自合身荣位显,奈何限晦迟迟,会施为懒俯仰,于人不足好事多磨,恩人反作仇冤,亲者如同陌路,三不足三不办,科名不足,家园不足,儿女不足,等闲莫怨劳心早,上山须有下山时。”
月落有些意外,还真让白眉给蒙对了呀,紫气东来,乃富贵之相,这是已经烂大街了吹捧话了,先前白眉不也是这么夸自己的嘛。 但是算到公子陈命犯小人就有些厉害了,曾经众星捧月的公子陈正是因为遇上了范大娘才倒霉的,而这些自己也是因为小米的缘故,找到了一个老乞丐自称曾经是陈府的下人,专为公子陈鞍前马后的伺候,如此自己才知晓了那则传闻。 然而这种事情便连左家庄的很多住户都不知晓,更何况一个白眉呢,月落不禁开始将白眉往深藏不露的神算子身份上套。 科名不足,家园不足,儿女不足可不就是说的公子陈当下的情况,科考之路废了,也曾家破人亡过,至于子女还未听说过,月落觉得自己的解读很契合判词原意。 考虑到判词的偶然性,对号入座总是能算对一些,因此月落只打算先持保留态度,毕竟这种东西你信就准,不信不准。 吧啦说完之后,白眉更是意犹未尽的抱憾道:“可惜了这位主人家不在,不然我还能帮他一把,花点银子消灾,打点一下各路神仙,一定可以驱小人跃龙门,重回人生巅峰。”
月落感觉白眉的高人风范一秒破功,果然还是想太多了吗。而且这词听着有种后世网络神言乱入的错觉,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也就哑口不言。 白眉也不知道为何今天算命欲这么强,走到哪里脑子里都是满满的灵感,小词更是一套一套的,本着不说会忘会失味儿的原则,将即时灵感一一言尽,争取在月落面前多表现一下,至于先前还记得的少言少错已在澎湃汹涌的灵感下被冲走。 遥想昨天给对门那个老板算风水的时候居然紧张到忘词,还搬用的以前算命时说过的判词,差点当场露馅,还好自己机智,给糊弄了过去。 “算了,见不到就见不到吧,白眉先生,我们去买书吧,然后我们回七侠镇,我请你吃饭。”
月落转身就走,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连小六都没有说过,就是怕他误会自己“畏罪潜逃”,毕竟以小六的一根筋思维,能够预先通知一回就已经很OK了,还是不要妄想小六真的会放弃自己的捕快原则,被发现了的话月落可以确信小六肯定会当初翻脸。 后知后觉的白眉捡起自己龟甲和铜币揣好跟着月落回程过桥,他感觉刚刚那一出不经意之间算命格断前程的样子很高人,就是太牵强了些,下次得想个更顺畅的方式。 月落是帮秀才带书的,他要准备考试,自己作为老板,在压榨员工之前总要给点福利,而秀才拜托购买的《最新版刘翰林认证举人真题》便是,月落早已习惯了后世文化乱入,不然也不会对公子陈的那本鬼怪小说《武林伏妖录》颇多推崇,更不可能胆敢在封建王朝开辟一些新的小说种,尤其是盗墓这种大不敬题材。 昌盛文风是最好的保护衣。 心情还不错的月落边走边逛着一家家文具店……额,说的低俗,重来。心情尚愉的月落一步一逗留的观仰着一家家代表着文人墨客之风范的笔墨纸砚铺,接受着墨味的熏陶,诗画的陶冶。 安静的街道突然自前头传来一声声驳杂扰耳。正欲扭头观望,却被身边的白眉拽住,一个劲往回跑。 月落疑惑的连先生都懒得叫,习惯性的跟跑并追问道:“白眉你干嘛?”
“公子,我刚刚掐指一算,前头青鬼当行,会冲撞了公子天贵星的命理,不善也,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可是我听好像他们在喊你名字啊,说让你站住别跑。”
“公子你听错了,一定是青鬼贪图公子的贵气,想唬骗你,莫信莫信。”
没有去想为什么大白天有什么青鬼,也没有去在意白眉说的什么,因为他发觉白眉这老小子虽看着一把年纪,腿脚还是杠杠的呀,自己不用上一丢丢轻功还真不能像他一样脸不红气不喘,当然心是不可能不跳的,白眉的腿力怎么看都超过了普通青壮汉,妥妥的老当益壮啊。 不过盏茶,白眉便拉着月落消失在了东岸临街,拐进一个小巷出了左家庄东庄口往七侠镇而去。 …… “老爷,那老家伙跑不见了,还追不追了?”
一个高大胖汉子手持扁担,问到身后的华袍男子。 “哼,你们两个废物,连个老头都追不上,养你们吃干饭的啊!”
华袍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叫骂道。 边上站着一个差不多身材的同伴正弯腰杵着腿喘气,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我们轿夫已经够能跑滴啦,谁知道那人是哪疙瘩冒出来的,忒能跑了。”
“彼其娘也!”
华袍男气急败坏的一丢手中的折扇,猛踩了几脚,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心想这么久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邪,现在白白亏了几十两不说,店里的承重柱还有好几面墙都给拆了,自己还喝了那什么飘着燃灰的圣水。 “哎呦。快快快……” 一想到圣水,肚子便又开始闹腾,华袍男一哆嗦弯下身,双腿有些发软,俩轿夫知道这是又开始作怪了,连忙扶着自老爷往回走,拐进如厕的巷道…… “别让我找到他!否则打折他的狗腿,让他再跑!哎哟……舒坦。”
…… 一路上,白眉连休息不需要,一口气跟着月落跑进了七侠镇,进了灯市街的入口,这才停下脚步来。 “白眉先生真是厉害,这么远的脚程居然可以步入飞燕般轻松,佩服佩服。”
月落语气揶揄,但确实真心赞叹,因为白眉不是武身,手里身上都拿着算命的家伙事,能做到这样,简直是老年版博尔特。 白眉一晃,眼睛咕噜乱转了一番,便哈哈笑道:“公子过奖了,主要是老夫以前逃……掏野蜜证长生,年纪大了贪甜,躲蜂惯了就跑得快了。”
月落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吃货的求生欲?好吧,说不定自己啥时候想要轻功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也试试这种法子,嗯,算了,为了英俊的面庞还是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我们家无双一定会心疼的,对,没错。 见月落没有起疑,白眉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虚汗,庆幸还好糊弄过去了,以前算的卦准不准他也不知道,反正他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没敢回过任何一个老地方。 当然了,当场露馅的时候也有,这个时候自己出神入化的逃跑技术也变得重要无比。这么多年走下来,自己早已能闻风而动,说跑就跑。 先前便是瞧见了昨天上门的那个贵老爷,给他给店铺提了一点修改意见,又烧了一张自制神符烧成圣水给那贵老爷治什么偏头痛。看他刚刚脸色,凭自己的江湖经验,可以判断他们绝对是来者不善,不跑岂不是会被当场戳穿,丢了刚钓到的大金主。 “白眉先生还真是……” 话未说完,月落右手一把锁住白眉的肩膀,左手扶住他的手臂,一个闪身转进身边的小巷窜上房顶,加速而过。 月落本想由衷赞叹一下,远远瞧见前方一个褐色背影的小个儿,最明显的还是腰上的一柄大刀。 可不正是燕小六,过了前头的电视剧出口便是丁字路口,也就是同福客栈东边的巷道。 按照燕小六的习惯,肯定是要走趟同福的,主要是歇歇脚,其次还要看看月落有没有瞎跑。 燕小六毕竟是店铺人家都一家家的过得,月落带着没有反应过来显得六神无主的白眉直接抄近道进了巷道后,这才落下。 “公,公子,下次这种事情还请先通知一下老夫,我……我滴娘哎,太刺激,我滴这个小心脏实在受不了啊。不过公子轻功还真是厉害了,想来身手也不错吧?”
白眉有些心虚,先前只当月落是个家境不错的大家公子的念头也被刚刚到经历给吓住,连忙开口试探道。 “我有啥身手,那玩意儿连着太累,还是轻功有意思。”
月落理所当然的将练不好拳脚和不喜欢练拳脚划上等号。 “公子,好好的咱为啥要走上边?”
白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啊……个人习惯,这灯市街里边啊其实蛮挤得,走的不舒服,我就喜欢走上边,风景还不错,您说是吧。”
白眉陪笑附和,声称风景确实不错,尽管刚刚自己被突然袭击的都没敢睁眼,也不妨碍自己说大实话。 “咦!公子是要在这家客栈请饭?”
白眉看着左右两家建筑,右边的显然还在装修,可不就是先前闹得蛮凶的那个失火的酒楼,那吃饭肯定就是左边这家同福客栈了呀。 我滴娘哎! 白眉当初愣住,心想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这地方以前来过,准确的说是路过,按照卦书上的说法,这家客栈妥妥的板钉煞,是个凶地,还有那个死了全家的小女孩,除了是天煞孤星还能是什么? 他还记得那会还赶巧碰上了黑道的三家人办事,要不是实在怕黑,去借火把,鬼晓得,那帮人都是赶着去投胎的。那会似乎自己是算的最准的一回了吧,本就是希望试试看能不能让他们不要妄造杀孽,就估计夸大了一下,内心的第二天就真听说他们都栽了,卦象上十死无生的五人居然还活了一个上官云顿,当然了,不用想,那货肯定是押到了京城就等秋后问斩了。 哎,这年头江湖太乱,算命不好混呐。 这地方不吉利啊! “对,就这儿,今天我请白眉先生尝尝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手艺。”
月落觉得无双的手艺那绝对是大明朝第一,不接受任何反驳。 白眉拖住月落袖子,觉得有些不雅,又若无其事的放下,开口解释道:“(北北北)别别别!公子,要不我们换一家吧,老夫不讲究这些的,随便找个馆子就行了,哪里敢让公子破费。”
这回白眉心里是真的有些怵怵忐忐,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家客栈,而是一张血盆大口即将吞食他的血肉。 “哎呀,白眉先生客气了,请你吃顶级美食好酒那都是应该的,来来来,别客气,快请进。”
赶紧的吧,再磨蹭小六都该到了。 被拽着进门的白眉放弃抵抗,哎,算了,作为神算子,自己不该这么迷信,美酒佳肴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