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后来她和他渐渐混熟了,她毫不顾忌,常常去明府,明府里的人都知道有个姑娘三天两头来找他们大人,几乎每次都要蹭一顿饭才满意,有些心思细腻的丫鬟渐渐看出来,梓云喜欢她们大人。梓云说,明霆,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官吏。那天,她夜访明府,见偌大的明府拮据了不少,一时好奇问了他缘由,哪知他将原因说出来后,她一脸黑线,见过蠢蛋,没见过这么蠢的。由于捐助了一万两白银,就开始过简朴的生活,还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要明白,在此之前,你不能到我家蹭饭了。”
这话自然惹得她想砸人。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对她来说,无非是快乐的,没有一点儿忧虑,一点儿伤心,就算心情不好,只要来了明府,见到了他,和他说说话,在明府转转,就能缓解心情。每次在明府散步的时候,她都会想,要是以后嫁给了明霆,就要住那个院子,就要在那里建个什么。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喜滋滋的。这些明霆都不知道。虽然明霆多少也看出来了些什么,但是没有明说,都将感情隐藏在心里。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明府的丫鬟们渐渐的都知道了他们两情相悦,但就是没有人主动说出来,没有人主动去问,就这样一直耗着,丫鬟小厮们也跟着干着急,却又忍不住去打扰,想看看这对眷侣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一起。梓云觉得,其实明霆只是在生活中比较笨,在重要的事上面,就显得十分睿智,他在书房办公的时候,一本正经,十分忘我,她就会沏一杯茶,轻轻放在他案上,自己做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这样,很像平凡夫妻的生活。梓云想。明霆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子,她相信,这也会是最后一个,她要与他成亲,生子。“梓云,我都叫了你半天了,你在想什么?”
明霆叫回走神的梓云,本来在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梓云见自己的白日梦就这样被他打断了,脸上一红,看着他一脸无害的样子,立刻抄起枕头扔向他,伸出手掐向他,“你等我想完后再叫我不行啊!”
他们两人常在一起疯闹。她教他沏茶,他泡的全是渣滓,他教他作画,她画的全是一团墨。在那时候,两人做过的最亲密的事就是不小心嘴对嘴了。丫鬟看到后都偷偷地笑,以为他们终于开窍了,可那之后,梓云几天没有来,再来之时,又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丫鬟小厮们见了都快吐血了。当梓云知道有人将明霆的事告诉了西门钺之后,十分恼怒,甚至一时头脑发热去质问素浅歌。素浅歌早发现自家梓云春心萌动爱上了年轻的兵部尚书明霆,梓云为明霆的事发怒,已在她预料之中。素浅歌带她去找了那个叫由由的丫鬟,让梓云知道了那个叫由由的眼线才是告密者,梓云对于自己误会自己小姐的事感到既尴尬又抱歉,好在素浅歌不介意这些。同样爱过人,素浅歌明白梓云的心情。由于兵符在明霆手里,又经过由由告密,立刻就给他引来了血光之灾。西门钺故意派明霆进宫,然后让荷充仪守在他从御书房去宫门的路上,假装是与他碰巧见着,两人便说起了以前的事,然后邀他在御花园,共谈小时候的事,问了境况,问了十年前分离后的事,问了现在的事。“我有心爱的女子,我很爱她,但是我怕我给不了她幸福,她应该适合更好的男人。”
他大概是知道的,自己手里有兵符,自己是年轻的兵部尚书,自己是辰王这边的人,西门钺是不会放过他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曾经的这个青梅竹马,竟然会编织一张罪网,将自己锁在里面,她也心甘情愿跳了下去。所以说爱是毒,多少人因爱而死,因爱颓废,因爱改变一生。自古有痴情男子,亦有专情女子,他们饮下爱的鸩酒,甘愿为此上碧落下黄泉,甘愿穷尽一生,让上天鉴证自己对这份爱的执着。明霆的死,对于梓云来说,是莫大的重创,让她五脏六腑皆受着情毒的啃噬。她亲眼看到明霆在这世界上消失不在,亲眼看见血流成河,亲眼看到他嘴角那抹无谓无愧的笑,她想,他终究是不爱自己的,他走的那么决绝,连头也不回一下,她想,或许他是爱自己的,只为她能放下他,去接受其他男子,安心生活。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改变不了,她爱的第一个人是他,她爱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她在刽子手落刀的瞬间闭上眼,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腥红,没有了记忆中的那张脸,没有了记忆中的那个微笑。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出声来。她的梦,碎了,在刽子手那手起刀落的瞬间,成了万千碎片,割着她的心,血如泉涌,顺着心,浇灌五脏六腑。之后一段时间,她经常穿着黑衣。哭了三天后,她开始沐浴,进食,说话,只是常常走神,不觉想起明霆的事。素浅歌很为她现在的状况担心。她吃饭,无味,喝茶,苦涩。“这茶为什么是苦的?”
不是茶苦,是心苦。她问起了由由的事,她讨厌由由,恨由由,由由用明霆的荷充仪的命换得了银两和自由,可她的明霆却永远不能回来了,她狠,一时被痛恨冲昏了头脑,接着,才上演了那血淋淋的一幕。她毫不留情地将长剑刺入由由的心脏,却依旧无法平复自己心里的伤,她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她和由由不是同类人,不是。她爱明霆,她有爱的人,为了他,她可以抛弃一切,银子,地位,自由,包括性命。但是明霆希望她好好活着,她便一直撑着,一直撑着。直到冰儿的生辰那天。本来是喜事,却因为皇后乌玉莜,成了丧事,乌玉莜本来就没有将梓云的死计划在内,她那时候不知道梓云回水会武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更不知道素浅歌会水。因为素浅歌认识白亦辰时,就是因为溺水一事。乌玉莜见她们俩都跳进去了,便想因此让她们两个也死了算了。可是,溺水身亡的,是西门凝冰,梓云,主要是因为腹部的伤。而素浅歌,好好的活着,在水下的时候,梓云拼命的护着西门凝冰和素浅歌,用身体为她们当挡刀挡剑,丝毫不顾自己的命了。也许梓云自明霆死后就没有再在意自己的命了,只是不忍小姐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懂得她,没有人为她煮铭评画,没有人与她嬉戏玩耍。可是在西门凝冰生辰那天,她还是殁了,她希望自己的一条命能救得了两个人,最后却只有素浅歌一人活着。正是因为她还活着,所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会给梓云报仇。梓云最后,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说了四个字,“花钗”,“明霆”。素浅歌很想说,傻丫头,没有明霆,还有我在啊,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扫墓,可以一起去祭拜。她来不及听素浅歌说这些话,就去了,手里始终握着明霆送给她的、没有为她戴上的花钗。她也想说,我的至亲,我的小姐,你莫要为我伤心,我这便要去寻明霆,请为我们祝福,请为我们祈祷。明霆送给梓云的花钗,与她葬在了一起,就在明霆墓旁,云起寺后面的矮山上。萧萧秋风今又是。落叶飘零,在几座墓前扫过,掀起在世人的思念,揭起已故人的眷念,过往与如今的萧瑟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