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沂南收起对他的同情，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看在你这个人还没坏到底，赚了黑心钱还能想着给下面人发加班费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只要你说出是谁给你提供的销卡渠道，我可以接受调解，放你一条生路。”

“你，你说真的？”

贾元亮猛地抬起头，不太敢相信周沂南，这小子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最是记仇。周沂南一脸不耐烦，皱着眉头抱怨，“跟你说实话吧，要不是夏青念旧，我今天根本不会过来，敢背后插我刀，别说十倍赔偿了，不让你们印刷厂破产，我都不姓周！”

这话贾元亮信，周沂南搞原料供应商，逼运输公司周晓峰，吞并食品公司，哪一次他也没心慈手软过，所以他一开始还误以为他没掌握铁证，存了侥幸。原来是因为夏青，想到那个总是笑眯眯，说话办事都极有分寸，很会替别人着想，知道他儿子要考高中了，还特意托人从北省弄了套复习资料送给他的小姑娘，贾元亮心里有些内疚。“是财务老袁，知道我因为厂里缺钱整晚整晚睡不着，就给我支了个招，他外甥在十三小门口开书店，说是有门路能把卡片混在盗版卡里卖，不会被人发现......”贾元亮把老底都交代了，但是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流出去那么多卡片，他跟老袁是利用印刷过程中的正常损耗偷取的卡片，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按老袁跟他说的，他们一共也只卖了十六万张左右的卡片，一张三毛钱，他收了不到五万块钱，和五万的订金，又从别的地方凑了凑，才勉强凑够加班费，怎么警方会查收这么多卡片呢？周沂南无语至极，他总算明白好好一个国营印刷厂为啥会干成这副德行了，就贾元亮这个糊涂劲儿，遇上他们明杰真是他好命。一包干脆面才五毛钱，一张卡三毛钱，他竟然觉得真会有人要。总共才卖了五万块钱不到，他竟然觉得对方额外给他五万订金没有任何问题。还有那个老袁的外甥，他竟然一点都不怀疑一个小书店的老板，哪儿来的门路一天销出去上万张卡片，还不会被人发现？“地址电话！”

周沂南骂都懒得骂他了，直接伸手问他要关键东西。贾元亮还迷糊呢，“什么地址电话？”

“老袁的地址电话，你赶紧的，他要是跑了，这个黑锅铁定你背，你要是完了，你一家子，还有你儿子，统统完蛋！”

周沂南过来印刷厂，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夏青，她念旧，不愿意斩尽杀绝；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贾元亮这个人还算有情有义，自己贴腰包帮助过不少困难职工，抛开这件事，其实还算的上是个好人，愚蠢又迟钝的烂好人。贾元亮被周沂南吼的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把老袁和他那个外甥的地址电话告诉了他。周沂南直接扯过贾元亮办公桌上的电话，给石桥镇派出所吴长安打电话，“吴哥，帮个忙，给我查两个人，一个是泾阳印刷厂财务室出纳袁长江，一个是袁长江的外甥，在十三小学校门口开书店的李有贵......对，千万别让他们跑了，一有消息就联系我。”

等周沂南挂了电话，贾元亮已经快被他搞崩溃了，忍不住问他，“你为啥要在我这儿打电话？这种事是我能听的吗？”

“防止你告密，让你更清楚知道我的手段，别再跟我耍心眼，老实配合我行动，在老袁没被抓起来之前，别让他看出异样。”

周沂南说的理直气壮，贾元亮气的要死又无可奈何，碰上这么个混不吝又强横霸道的，他好像除了乖乖听话配合，没一点辙儿。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流氓，也不知道夏青那丫头，怎么会跟这种人搭档？其实贾元亮不知道，他眼中善良温和的夏青，狠起来也不是一般人。东河村，明杰公司的考核通知下发之后，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震动，直到办公室开始处理质检部张巧等人，并开始正式考核，员工们才意识到公司动真格的了，考核不过真的会被辞退。一时间人人自危，谁也没空再议论张巧她们了，都纷纷托人找关系找上面的主管打听，怎么考核，考核哪些内容，要辞退的名单是不是早就内定了等等。夏家、梁家、谢大妮家，成了打探的重点。梁家还好，有梁永福坐镇，一般人不敢贸然跑去缠着他们问长问短。夏家也还算太平，毕竟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就剩下一只猫一个狗，想偷偷过来问，也找不到人。只有谢大妮家最不安生，谢大栓上班的门房里从早到晚都是人，这个过来递包烟，那个过来提点水果，明里暗里打听个没完，弄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谢大栓都恨不得请假回家躲着。还有郭翠娥，她现在主要负责镇上的服装店，徐凤霞进城就躲开了，她躲不开，总不能把店关了不做生意。于是，店里每天乌泱泱都是人，围着她问东问西，严重影响了她做生意。气的她这个老实人都发了脾气，直接拉着人买衣服，不买衣服就别在店里待着，结果反倒把一些滞销断码的旧款都卖出去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但是随着考核结果的陆续公布，被辞退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从建厂就跟着夏青他们的老员工，有些人气不过，就干脆跑来夏家堵着夏奶奶要说法。夏奶奶看着赵婶的满头白发，看着刘五爷一把年纪了还苦苦哀求，心里真不是滋味，可闹闹跟她说了想要明杰走得更远就必须这样做，她相信自己的孙女。“老五哥，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歇歇了，工作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干吧......”夏奶奶才劝了没两句，刘五爷就跳脚嚷了起来，“我跟着你们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那么多人不好好干活你们不管，逮着我一个孤老头子可劲欺负，你们不让我工作，就是砸我饭碗，要我死啊！”

“老嫂子，我要是没这份工作也活不下去了，我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孩子呢，月月要花钱，我不赚钱了一家人可咋活啊？”

赵婶也跟着哭，其他人见他俩闹腾，也跟着嚷嚷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