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不是着急,而是压在心底,不在脸上表现出来,省得叫人觉着她不稳重罢了。上一世张沉云死后,张夫人一蹶不振,张家大小事务就都落在了她肩上,二房三房又整日盯着她,要挑她的错。她若不稳重,遇事就是慌,底下人必然也要跟着慌,底下一慌,便会乱套,出岔子,盯着她的二房和三房,恐怕得吃了她!徐宁默了片刻,转头与徐老太太道:“祖母,您先坐一坐,我去看看他。”
徐老太太点点头,挥挥手,叫她去。徐宁便又对薛氏和宁国公一欠身,扶着叨叨的手往行云阁去了。一时,枕霞居里就只剩徐老太太与宁国公夫妇了。三人单独相处,气氛颇为尴尬,尤其是宁国公,他还知道一些自家父亲的心思,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徐老太太看了他二人一眼,端过茶盏来呷了一口,随即放下杯盏,忽然道:“我这个宁丫头啊,不是在她姨娘怀里长大的,为此吃过不少苦,对谁都不亲近。后来便是跟了我,也总是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我为此废了不少心思,才叫她敢亲近我的。”
宁国公思忖着徐老太太的话,当她是在对裴衍不满,护短了。徐老太太却看了他与薛氏一眼,嘴角噙着三分笑,慢慢道:“再加上后来在渝州,她只有我一个依靠,又觉着是寄人篱下,总怕出了错,带累了我,便处处谨慎小心。我想她除了我再无依靠,将来我走了,无人给她撑腰,谨慎些总是好的,不会叫人挑错。便忘了跟她说不开心了要说,怒了要发火,伤心了要表现在脸上,不能一味稳重……国公爷说是不是?”
宁国公这才听出来,徐老太太这是早看出了他与薛氏的心思,对他和薛氏不满呢。他一时满头冷汗,擦也不敢擦,只得陪笑:“您老人家说的是……”徐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稳稳的,根本叫人看不出一点情绪来。过了一会儿,她又端过茶盏来呷了一口,笑问:“你母亲近来可好?”
“将养了大半年,虽仍下不得床,精神头却比从前好些了。”
宁国公谨慎回道。“是吗?”
徐老太太放下茶盏,又起身来,“我与你母亲也算旧相识了,难得到她府上来走一遭,想去拜见拜见,不知国公爷可允?”
宁国公瞬间警惕起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继续陪着笑道:“这……难为您记得她,只是母动不得,又口齿不清,只怕……不能陪您说话。”
徐老太太见招拆招:“不妨事,我能陪她说话就好。你放心,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那些恩呐仇的早不往心里去了。”
宁国公在心里思忖着合适的回答,想着如何婉拒了徐老太太,又不得罪她才好。谁知薛氏这个啥也不知道的,忽然道:“我陪您去吧。”
宁国公倏地扭头,惊恐地看了她一眼。薛氏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我想着母亲一个人在鹤延堂,除了我们,平日里连个与她说话的人也没有,如今宁丫头祖母来了,想去见见她,还顺道陪她说说话,也算替她解解闷。不好吗?”
徐老太太笑而不语。宁国公咬着牙,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好得很,难为夫人你替母亲着想。”
薛氏对他笑了笑,引着徐老太太往鹤延堂去了。宁国公抬头望天,也有点想咏鹅。另一边,薛氏和徐老太太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鹤延堂。薛氏直接领着老太太进了内室,笑道:“母亲,您看谁来看您了?”
在床上躺着动不了,只能转着眼珠的裴老太太乍一见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徐老太太,倏地瞪大了双眼。薛氏笑道:“是宁丫头祖母来了,她说你们是旧识,我就带她过来了。母亲,您可开心。”
裴老太太:“……”她满脸写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