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海在雪地上只呆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他两手合掌使劲地互相摩擦了起来。这时,烧窑的矮个子同另一个同伴说了些什么,就撇下同伴急匆匆地离开了窑厂,窑炉口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烧着窑。机会终于到来了,刘德海顾不上手脚麻木,立即开始行动起来,他将麻绳从椿杠上解了下来快速摊在雪地上面,一边不停地用眼角观察窑口添柴人的举动,一边双手不停地从柴垛上取下木柴整齐地码在麻绳之上。刘德海只拿粗厚一点的木柴和干燥一点的木头,积雪厚的尽量不去取。好家伙,刘德海今晚运气好绝了,这些木头柴火又干燥又粗大,这样很快就取了有百十来斤。刘德海不想多拿,今夜所下的雪太大了,路不好走,挑担步幅一定不能太大,雪也不知何时能停顿下来,乘此雪正下得猛,将木柴挑回去,神不知,鬼不觉。“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刘德海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他将木柴捆绑的严严实实的,先用椿杠枪插进木柴里,双手紧握椿杠枪在手里试了试麻绳的结实程度,他是个老农民了,对挑木头柴很有经验,这样轻轻地抖动几下就可以试出麻绳捆得结实不结实。刘德海非常满意自己的手艺活。他先将一头的木头柴放在柴垛上面,这样可以减轻腰部的受力点,现在,他躬身绕过椿杠,一手紧抓前面的木柴的绳子,一手拿起“短拄”在心里喊声起,木柴就已稳稳地落在他一只肩膀上了。挑在肩膀上的担子并不沉甸,现在,他只要小心翼翼地将木柴挑出窑场,只要来到大路上,他就不必担心瓦窑村人了。安全离开窑场是关键,刘德海知道这一点,虽然刘德海从来没有来瓦窑村窑厂偷过窑柴,甚至他连瓦窑村的人的一棵白菜都不曾毁坏过,但过了今晚,刘德海就不能再用卑视的眼神看施小田了。他与施小田算不上是朋友,亲戚的距离也很久远了,但说起来总还有点沾亲带故,假如抛弃这层,刘德海是打死也不会去施小田家去串门去的。村里的人都知道施小田手脚并不稳重。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村里的人一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好在施小田从来不偷自己村子里的东西,这一点也算他懂点规矩。刘德海小心而稳健地挑着担子,摸索着走出窑场。他来到通往清缸村的机耕路上,这是一条从瓦窑村通往清缸村的唯一一条机耕路。若在平时,这条道路对刘德海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而今夜,雪片纷呈,天色一片雾蒙蒙地面一片白茫茫,道路和田野早已融合在一起了。刘德海只能凭感觉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着,感觉已在这路段已走了很久,应该快接近清缸村的地界了。刘德海稍稍放心了一点,不用多久,自己就可以看见自己村子的伦郭了,这对于刘德海来说,无疑是一种释负或者说是一种胜利。“兄弟,生活不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没有收工呀?”
有人从后面在跟刘德海说话,语气中带着一种少有的关切。很快,那个说话的人已经赶到了刘德海的身边,刘德海发现这个人手里还撑着一把雨伞,心才算稍稍放了下来,刚才的紧张和惊吓总算没有令刘德海停下脚步,但依然感觉自己的脚有些不听使唤,腿肚子在不停地颤抖。“兄弟,你是哪里的人,你要把它挑到哪里去?要不要我来帮你换一下,看你走路都有点不稳当了。”
那人便说边将雨伞递过来,自己已经钻到刘德海面前来挑刘德海的担子。“大哥,不必了,我家就在前面的村子,马上就到家了。”
刘德海不让来人挑。“兄弟,别见外,都是做苦力活的人,肩膀都不娇气,还是让我替你挑几步吧,这样你也可以歇息养养力气。”
“这怎好劳驾大哥您呢?”
刘德海已被那人抢了柴担,只好跟在那人后面,心里泛起一种感激。“嗨,小事一桩,兄弟,你路走好,别的就别管了。”
那人仿佛力量很大,这一担柴落在他的肩膀上,就好像没有份量一样,步伐迈得很大。刘德海空手还得在后面紧跟着急走。雪片飞舞缠绵围绕路上这两人,天空仿佛被神力掀开一个盖子,那无穷无尽的雪片沙沙沙从高空往下砸。山林里不断传来松枝被大雪压断的撕裂声。“大哥,前面路边有一口山塘,您就挑到那里边歇一会儿吧,我是前面村子里的人,路不远了,真感谢您的帮助。”
刘德海紧跟着热心人的脚步,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好哩!兄弟,我挑到那边等你吧。”
热心人挑着这副担子,一直很轻松。柴担在水塘边的岸边被停驻了下来。还没等刘德海感谢,突然从山塘提坝上滑下来四五个手拿牛叉刀棍的人。这四五个手里拿着又同家伙的人立即将刘德海和那个热心肠的人包围起来,用牛叉抵在刘德海他们的脖子处,恶狠狠地喊:“你们蹲着别动,敢动一下吃我一牛叉。”
热心肠的人赶紧用双手抱着头蹲下身体,颤颤抖抖地说:“我不动,我不动。”
“你们这柴火是从哪里偷来的,快自己说出来,免得我们动手。”
几个人凶巴巴地对着两个人吼叫着。“兄弟,兄弟,好说好说,这也许是一场误会,我是清缸村的人,相信你们也认识我吧?”
“别废话,赶紧说,这柴火是哪里偷来的?”
一个人又将自己手里的马刀在刘德海眼前晃了晃。“兄弟,我认得你,你是瓦窑村的人,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今天放过我,我明天来感谢你。”
刘德海一边说,一边陪着笑。“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样吧,我看先将两个人分开,你和他把这个人带到樟树脚下,先把他捆绑在树上,我们先来对付他。”
于是两个人就一边押着“热心肠的人”去了大樟树哪边。这里只留下了刘德海一个人。“兄弟,大哥,刚才那个人只是路过的,他与我不是同伴,你们先放过他吧?”
刘德海一边向这些人求情,一边准备站起来。“蹲着别动,路人?放了他?你当我是傻子吗?好让他替你通风报信去?你太天真了?还是当我们是小孩子耍?”
“兄弟,兄弟,这事真的与他毫不相干,你们要相信我没有说慌,柴火也是我的。”
刘德海继续向这些人求情。“别多说了,你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是贼,这柴火是从我们窑厂偷来的事实,那么,只好由我来向你述说述说了。”
“从你在这条路上出现开始到窑场潜伏再到偷上窑柴走出窑厂我们都有人跟踪,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哥,别同他请道理了,我们客气他认为是福气,这样吧,他头脑有些发热,咱们先让他下塘洗个冷水澡清醒清醒。”
“兄弟,大哥,这可不是开玩笑,这大雪天,你让我下塘去,我不得会冻死呀?兄弟。我承认这柴是从窑厂里偷的,我可以把它挑回窑厂,另外你们也可以没收我的工具什么的,只是不能开下塘洗澡的玩笑是不是?”
刘德海知道现在自己不承认是过不了他们这一关了。这时押走“热心肠的人”的那两个人折回来了,其中一个对刘德海说:“刚才你也说了,你认识我,这就好办事了,现在,是你自己下塘去洗个凉水澡,然后把柴给我们挑回去,还是我们把你捆起来抛进塘里去,然后我们自己将柴挑回去,这个由你自己去选,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去耗。”
刘德海带着哭腔哀求他们说:“兄弟,兄弟,我真的求求你们今夜放过我,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上你们窑厂去偷窑了。”
“你别求我们,你们清缸村里的人哪个是好人,识趣点自己赶紧下塘去洗会澡,说不定我们马上就拉你上来。”
两把尖锐的牛叉一步一步将刘德海逼近山塘,有人在刘德海身后朝他推了一把:“下去吧,这才痛快一点。”
刘德海身体滑进山塘,几经挣扎才游近岸边,苦苦哀求岸上的人:“大哥,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吧,我家有妻子女儿在等着我去养活呢?”
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悄悄对身边的人说:“喂,我们是不是太狠了点,再不把他捞上来,万一真的冻死了可怎么办?”
几人恶狠狠地盯着高个子骂道“你发善心了是不是?要不要让你也下去洗个澡?”
这时从樟树后转出一个人影冲高个子就是一巴掌:“记住了,对敌人后过分仁慈,就要对自己的毁灭”。这个人就是“热心肠的人”孙浩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