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彼此,沉默了许久。傅霆弦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像是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让人极为不舍的决定。毓宁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她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体里的毒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无药可解,但是我说过,我是个天才。”
傅霆弦皱起眉,“什么意思?”
毓宁笑笑:“意思就是说我早就知道我也中毒了,因为你的缘故,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缘故。”
这句话让傅霆弦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具彻底碎裂,他震惊的看着毓宁:“你是怎么知道的?”
毓宁又喝了一口水,慢吞吞的:“身为一个大夫在治疗别人之前,最起码的要清楚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问题,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样的变化,所以其实在怀孕不久我就知道自己中毒了。至于中毒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思来想去,我也只能找到这唯一的一个理由。”
至此,傅霆弦终于确定毓宁没有在同他开玩笑,说的这些话也不是什么故意的试探,而是非常肯定的答案。“看来一直以来我都小瞧你了,你确实称得上天才两个字。”
傅霆弦轻轻笑了笑,“没错,我之所以不想同任何人产生纠葛,不娶妻不生子,就是因为我身体里的毒。”
毓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傅霆弦又笑了,这一次看起来居然带着几分温柔:“我原本以为自己要取的裕亲王养女,是一个性格软弱好把控,随便吓唬两句就会乖乖听话的女人,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个样子。”
毓宁故作不满:“如此说来还真是抱歉,我既不软弱也不好把控,更不会随便吓唬两句就乖乖听话。”
傅霆弦的笑意更甚:“可你这样很好,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好。”
毓宁一愣,心脏又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自从我明白自己中的毒无药可解之后,我就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每一种情绪的变化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不可控的,我也想或许某一天我因为某件事太开心,就会让体内的毒突然复发,到那时或许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乐极生悲了。”
傅霆弦安静的说着,初生的晨光洒在他的脸上,折射出如同黄金一般的色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在熠熠发光,耀目异常。他略带自嘲的笑容,让人心头不由得传来微微的骚动。毓宁默默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清醒一点!“冷花对我说过,倘若我能做到无情无欲,那么或许还能安稳的活到五十岁,不过我没有想到,原来无情是一件那么难的事。”
傅霆弦说着,目光落在毓宁的身上,有些话没有说出口,有些目光叫人琢磨不透。情之一字似乎是这世上最难解的题,有时候一个你本该讨厌的,却偏偏让你心生涟漪。这是世上最无法把控最难以跨过的难题。毓宁感觉到自己的心率越升越高,再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她干巴巴的笑了笑:“人本来就是被感情操控的,倘若真能做到无情,那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无情本来就太难了,王爷你做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傅霆弦垂下了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所以不必纠结这些,你有时候也会控制反暴,会反扑的越厉害。”
毓宁趁热打铁继续道,“所以说,还是找出解药才是最务实的事,说不准解了毒之后你能长命百岁呢,我现在的能力还只能解得了我自己身上的毒,但是倘若以这个解药为基础,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将王爷你身上的毒解掉。”
傅霆弦有些诧异:“你当真做出了解药?”
毓宁点头,其实那解药是早晨陆殊随手再给他的,一个小小的瓷瓶里放了几颗药丸,还塞了一个小小的纸条上头写着,这解药救毓宁的性命绰绰有余,剩下的便只当是送给她了。越境变立刻领会到陆殊这是心软了,他虽然没有能够救傅霆弦的解药,但是也希望着毓宁能够从这份解药里找出就傅霆弦的方法。“只是这解药虽然能解我身上的毒,但却解不了王爷你身上了,不过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也一定能把王爷你那份简要做出来。”
傅霆弦目光复杂的看着毓宁,眼神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满满的溢出来。“没想到,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剩下的话却被毓宁打断。“——所以王爷能不能以你的解药为交换,换这个孩子活下去的权利,还有我的自由。”
傅霆弦的笑意立刻僵在了嘴角。他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眉头也皱了起来看着毓宁的目光,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说了这么多,最后就是想要和我做一个交易,来换取你的自由?”
毓宁摇了摇头,想说他误会了,她想要的是这个孩子能够留下来,至于自由,那是傅霆弦早就已经许诺过她的事情,没有不兑现的道理。可毓宁的话还未说出口,傅霆弦就默默的站起身来。“本王早就已经做过承诺,你想要的自由,我会给你的,这个孩子如果你想生的话,本王也不会拦着你,不过解药就大可不必了。本王的性命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傅霆弦冷硬的换了称呼,背对着毓宁,冷的像是一座刚刚冻结的冰山。毓宁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可是傅霆弦也并不给她解释的余地,再留一下那段话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关门时剧烈的声响。毓宁心情复杂,不自觉的又想掉眼泪,但很快就伸手擦干了。她才不要哭,才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哭。毓宁现在要做的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可是在生下孩子之后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这些原本无比清晰的计划,此时此刻好像都被傅霆弦那张略带愤怒的脸给淹没了。毓宁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