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兮瞥了一眼，窝在沙发里，“我不知道，别问我，你自己看着办。”

那天之后，她气不过，直接把他拉入黑名单了。林飘抱着手机，如同抱着一只烫手的山芋，来回踱步，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喂，帅哥？”

“兮兮在呢，就在沙发上坐着。”

这话刚说完，宁兮已起身，钻进了卧室。“她回卧室了，应该是要睡了。”

“噢，那好吧，你稍等一下。”

林飘挂了电话，披了件外衣出了门。卧室里没有亮灯，宁兮站在窗前，窗帘只掀开一条缝，就看见楼下等候的男人。他站在小区的路灯下，一手插在裤兜，一手夹着根烟垂在身侧，指间烟头明明灭灭，腕上手表在月光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亮光。距离有些远，光线有些昏暗，他的神色看不真切，但见他鼻梁英挺，轮廓深刻，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像是广告海报里的男模。很快林飘跑进了视线，站在他对面，不知在说什么。蓦地，顾廷渊抬头，视线投射过来。宁兮吓了一跳，匆匆放下窗帘，退了两步，感觉心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她按住心口，气息有些急。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实在是久违了。待她心绪渐渐平静，又小心翼翼试着掀开缝隙，这一次，不再见楼下的身影，她立刻掀开更大的幅度，四下寻找，一无所获。这时，林飘回来了，宁兮听闻动静，小跑似地出了卧室，“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你孩子气，又给我添麻烦了，说你生着病，要我好好照顾你，留心别让你再着凉了。”

林飘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兮兮啊，你嫁了个好男人，他言语之间全是对你的宠爱啊！”

宁兮撇撇嘴，挣开了她的手，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那是他给这段婚姻面子，并不是为我。”

“你就别妄自菲薄了好不好？”

“飘飘，不是我妄自菲薄，我虽然从小到大受人指点，可我事事力求最好，从不缺自信，只是这一次，不是我自信就有用的。有件事我没跟你说，我亲耳听到一个小女孩跟他视频叫他爸爸。”

“什么？”

林飘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回不了神，目光愣愣地跟随着宁兮移动。宁兮扬唇笑，却无法掩盖满面的愁容。好半天，林飘才找回了声音，“意思他结过婚了？”

宁兮摇头。“不知道？”

“没有，我们领证前了解过双方婚史，他并没有结过婚。”

“那你说的那个小女孩……难道是好心收养的？”

“你觉得他一个整天忙事业都忙不过来的大男人，会有闲心收养孩子吗？”

宁兮心中早有答案，只是她在宁家长大，不习惯却也看惯了那些不检点的私生活，想通了便也不放心上。“那是怎么来的？总不会是他生的吧？我的天，你岂不是年纪轻轻就给人当后妈了？”

林飘捂住嘴，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宁兮瞥她一眼，鼻子不太通畅，她揉了揉，带着重重的鼻音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他到遥城来是被父家赶出来的，连姓氏都改了。”

“是，我记得！”

“我就在想，究竟要发生什么事会让一个人被父家赶出来，连姓氏都改了，你说是不是和那个喊他爸爸的小女孩有关？”

林飘眼珠转了转，压制着惊讶地试探问：“难道是未婚私生？”

宁兮摇头，“我不确定，但我相信，和那个小女孩一定是有关系的。”

林飘再度捂住嘴巴，好半天都不再出声，待她终于缓过神来，吞了一口口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离婚吗？”

宁兮摊了摊手，眉眼之间不再似刚才那样难受，倒有几分豁然的洒脱，“如果我能离婚也不会跑来你这儿躲着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

“可你不是喜欢上他了吗？”

言罢，立刻遭到宁兮一记白眼，林飘瘪瘪嘴，嘟哝似地说道：“本来就是嘛，你的心已经出卖了你，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没道理可讲，你爱上他了，哪怕他是杀人犯，你照爱不误。”

“就你懂，你最懂！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宁兮一手叉起腰，端起眉训问。林飘托腮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豁达万分道：“管他做过什么，有没有孩子，反正都已成为过去式了！Rightnow你是他的现在时，至于将来时还是不是你，全看你自己要不要把握！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尚未争取就放弃，说好听了是可惜，不好听就是窝囊！”

……五天休假结束，重回律所上班。受官司败诉的影响，秦沣团队的这片工作区气压极低，人人都丧着脸，就连平日里最活跃最爱八卦的李薇都隔三岔五地唉声叹气，看到宁兮来，懒懒地提起劲儿，逮着她胳膊把她拉到角落里盘问。“小宁，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跟黑面神一起消失了？”

宁兮正欲解释，秦沣进来了，依旧是往日西装革履的打扮，众人见他来，立刻正襟危坐，强打起精神，就连李薇都赶紧撒了手，换上笑脸相迎。秦沣冲大家点点头，回应淡淡的，进了办公室，很快又出来，冲宁兮道：“跟我去会议室。”

“我吗？”

宁兮指着自己问。秦沣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步向会议室走去。“干什么叫你去会议室？”

李薇抓紧机会问。宁兮茫然地摇头，不敢多逗留，小碎步跑着跟到了会议室。这一进去，她立刻后悔了。会议室里几乎所有的合伙人都到了，理所当然的，最大股份持有者顾廷渊也在场。“愣着干什么？过来！”

秦沣招了招手，眉头微微蹙着，言辞虽不容人反驳抵抗，语气却有几分柔和。宁兮忙提步走向秦沣，同时不忘跟诸位合伙人点头致意。“既然所有人都到场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当着所有合伙人的面，兑现我当初的承诺。”

秦沣扬声道，神色淡然，甚至可以说足够镇定冷静，显然是有备而来。宁兮却被这话刺得心头一惊，难道他要自动退出了吗？“老大，你别着急着兑现什么承诺，官司败诉与你无关，是宁铮他突然反悔……”“官司败了就是败了，本来就是结果导向的事情，多说无益。”

秦沣漠然地打断她的话，眼神坚定地看向众人，最终落在顾廷渊身上，像是在对他说话一样，“至于我的股权，我自愿按市价转出，但我有权选择由谁来接手。”

“宁兮！”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目光却不曾转移半分。宁兮低低应了一声，身体不自觉就站直紧绷，仿佛过去每一次他一叫她要安排事情那般。“我手头的股权，你能接下吗？”

“啊？”

宁兮睁圆了眼，鼻音未消，她的回应不够清晰，可一脸茫然震惊却再清楚不过。与此同时，在座的合伙人纷纷议论，发表起不满的意见来。作为所里最年长的，金律师适时地用笔敲了敲桌面，众人便安静了下来。他叹口气，摘下眼镜道：“秦律师，宁兮刚毕业，无论是年龄还是经验都不足以持有股权，你做这样的决定，未免有些儿戏了。”

秦沣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们看到的或许是她年纪小，经验浅，可她在我手底下工作，有多少能力，多少潜力，相信在座的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这么说，有能力有潜力的人多了去了，那是不是每一个都能获得股权？”

旁边有其他律师不满地质问。秦沣依旧是笑着，神色风轻云淡，“那我也有处置这些股权的自主权。”

“你！”

那位律师一时被气得够呛。宁兮感到惶恐不安，她深知自己无能匹配，却不知秦沣这样的安排用意何在，只见一众合伙人神色不悦，余光瞥见顾廷渊似全无反应，好像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并未留意。金律师重重地叹气，抹了一把脸，又把眼镜戴上，问道：“宁兮，秦律师有意把他名下的股权转给你，你接受吗？”

宁兮看了看对面的金律师，又看了看身旁的秦沣，不知该怎么回答。若说不，那置秦沣的脸面于何地？若说是，那合伙人的目光只怕要变成一支支利箭，在她身上扎出千百个窟窿来。两难之时，刚才那位被秦沣呛回去的律师又抛出一个问题刁难，“宁兮，别的先不说，你有足够的资金买下这些股权吗？要知道成源的股权可不便宜。”

宁兮本就因生病而显得憔悴的脸，在这句话后，刷地苍白了几分。合伙人们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答案，纷纷露出不屑的笑容，遂又看向秦沣，那眼神仿佛在说，瞧瞧，这就是你有意要转给股权的人。这社会，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我可以无偿转让。”

秦沣仿佛被刺激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