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绘制画像时,通常将井神画成绝世美女的模样,身穿上等绫罗绸缎,佩戴着金银珠宝。云裳站在古井前,摆好亲手做好的点心与茶水,供上鲜花,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祭拜着。今天,阿白和辰仙帮忙取水,宅邸里的水井不能用真的很麻烦,连洗衣或沐浴都只能草草了事。云裳心想,劳烦两个大男人帮忙干家务,自己应该向井神祈求一番。人们敬仰着井神,某些地方的人甚至决定过年期间三天不吃水井,好让神仙好好的休息。“井神或许是在休息……”云裳一边祭拜着,心里突然这么想着。现在虽然不是过年,但还是可能出现这种情形。过一阵子,井水说不定就会自己涌出来。“你在做什么?”
问话声从背后传来,又来了,云裳心想,回过头去。“我在祭拜呀!祭拜水井里的神仙。”
“哼,白费功夫,让我来帮你吧。”
阿青走向水井,一脚就把云裳供奉的花瓶或点心踢倒在地,贡品全都沾上了泥土。“别胡闹。”
阿青哈哈大笑着,“都怪你总是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哼,太过瘾了……”啪!响亮的掌声响起,云裳伸手用力地甩了阿青一掌。打翻整锅粥的时候,打翻水的时候,云裳一直都在忍耐着。但是,继续这么胡闹下去的话,云裳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放肆的家伙!你想做什么?”
阿青满脸惊愕地看着云裳。云裳泪眼汪汪、声音颤抖地说道:“你糟蹋的不只是供品,不只是期待井里再次有水的我的心情……而是践踏了住在井里的神明之心。”
“你说神明之心?”
“是的。”
阿青脸上顿时出现极度不安的神情,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去,快步跑开。“阿青!”
云裳紧追在后。明明想对他好一点,却重重地打了对方一巴掌,话也说得太重了吧!云裳拼命地追着阿青,追呀追地,追入山林里,却发现阿青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云裳跑进一到白天就显得更昏暗的山林里,可能会出现虎、熊等野兽,或者出现传说中的妖魔,辰仙或阿白都警告过不能单独进入此地。云裳对阿青不能坐视不管,她在山林里跑着,暗自庆幸散落在地上的绿色小石子为自己指引方向。那是阿青的眼泪。跟着绿色小石子往前走,云裳终于来到微微地洒下阳光的地方。来到的是一条小河边,前几天云裳和阿白前去驭水的那条小河的上游。云裳看到一个蹲在河岸边土堤上的小小身影,他不断地拔着杂草丢入河里。云裳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正打算开口叫声阿青,但突然当场愣住。云裳看到一只野兽躲在阿青斜后方的那棵粗壮大树后,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阿青。云裳原本以为是一只老虎,紧张得屏住着呼吸,所幸并非如云裳所想。原来是人面……马腹。虽然是妖魔,还好是药房的客人……云裳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却突然发现马腹的神情显得非比寻常。他舔着舌头看着阿青,眯着眼睛,流露出追捕猎物时的猛禽的眼神。马腹最爱吃的东西就是幼小孩童的肝脏。粗壮的前蹄慢慢地往前跨出,接着云裳大叫出声。“小心!”
阿青惊讶的回过头来,马腹已经从大树后消失了踪影。赶忙跑到阿青身旁的云裳,耳边传来树丛剧烈晃动的声音,于是抬头看着天空。发现了马腹。人面朝着云裳咧嘴笑着。马腹用力蹬着树枝,张开血盆大口,朝云裳扑了下来,云裳连忙弯下腰,双手抱着头。阿青发出了不知是什么的叫声,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冰凉的东西落在脸颊上,云裳一抬头,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是蛇,而且是由小河里的水形成的大蛇。从水面上跃出的蛇,伸出长长的蛇体,直直撞向飞扑而来的马腹,马腹被撞飞到远处,身体撞到大树后才坠落地面,蛇的形状也瞬间消散。水哗啦啦的发出巨响后落下,云裳被淋得全身湿透,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云裳!”
辰仙的声音传来,用力的抓住云裳的手臂,扶起了她。变身为天马的阿白压制着扑倒在地的马腹,呲牙咧嘴的朝着马腹说道:“可恶的家伙,胆敢对府邸之人动手!”
“抱歉……俺正准备前去取药,美味当前却难以抵挡……痛、痛死了!”
阿白张大嘴巴咬着马腹的脖子,直接往山林里拖了过去,辰仙语气严肃的大声说道:“往后禁止出入此地,头痛时就自己忍耐着吧!”
“这、这也未免也……”“自作自受!”
马腹没出息地放声大哭,边哭边被阿白拖走。直到马腹身影远去,辰仙才终于回过头来,云裳也看着辰仙。阿青满脸尴尬地站着,辰仙开口说道:“多谢出手搭救云裳,有劳了……泉童子。”
“泉童子?”
阿青兴趣缺缺的扭过头去。……住在水井中的神仙,通常被画成绝世美女的姿态。而今,辰仙摊开再卧房里桌子上的水墨画,画中画着童子的姿态。坐在水井边,吹着笛子的那个孩童,听说就是泉童子。而且,正是阿青本人。“是白苑所画。”
阿青神情落寞地说着,“这是白苑真君离开白苑山之际连同府邸钥匙一起托付给我的画像。”
听到辰仙的话,云裳惊讶得瞪大着眼睛,“阿青的真正身分,你果然一开始就知道对吧?”
“是的。”
阿白砰地拍了桌子,“那为何隐瞒?真的是因为这家伙离开水井而导致水井干掉吗?那就该赶快将他抓起来丢回井里才对……”说着,阿白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阿青。“嗯,这么做的确过分,不过……”云裳也认为,辰仙默不作声才是正确的做法。因为,阿青的行为的确是太过分了,早知道他是什么泉童子,说不定自己早就和阿白联手了。阿青坐在椅子上,云裳走到跟前蹲了下来。“阿青一直睡在井底吗?为何突然醒来,离开水井呢?”
“我是被别人唤醒的。”
“什么意思?”
“云裳,唤醒他的人莫非是你?”
辰仙说着,咚咚地敲着摊开在桌子上的水墨画中的一点。云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等……”她赶忙跑进自己的房里,打开抽屉,取出东西。散发着半透明的米黄光泽,看起来相当古老的竹制笛子,和画像中阿青手上拿的笛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