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缓口气再说!”
喜鹊倒了杯茶给小七。“大猪怎么了?”
大羊的声音微微颤抖。“今天野里忽让大猪去郡主府后院做马奶酒,她去前对我说,如果她半个时辰没有出来,就让我来找胭脂小姐。大猪进去后,我便溜到后院张望,隔着院墙的花窗,我看到酒房的门锁着,从里面隐隐传来叫骂声,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但我肯定大猪遇到麻烦了。”
“快带我们去!喜鹊,你去通知承佐公子!”
胭脂和大羊冲出了门,花君也跳上马背,四个人疾驰而去。“打开门!”
花君厉声喝道。“花君小姐,我没有钥、钥匙!”
粗使的婆子吓得直往后缩。“在谁那?快说!”
花君怒不可遏。“在那两人手里。”
婆子指指后角门。花君一脚踹开门,门口的两个人已吓得跪在地上。大羊在拼命拍门喊大猪的名字,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门打开了,黥面仰躺在地上,脸上有热奶浇泼的烫痕,脖颈有把小刀深插没柄,地上墙上也喷溅着大片的鲜血。大猪也满脸是血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撕成片缕挂在肩上,地上还有扯下的一缕缕长发,大羊抱起大猪呼唤着,胭脂和小七把大猪抬到门外的车上。“你先带大猪姑娘治伤,我定会给你个交待!”
花君握了握胭脂的手,转身喝道:“把这两人连同这婆子一起绑了!”
车子走到半道,正撞见承佐和舜华打马过来,看了大猪的情形, 承佐脸色铁青:“乌力去请乐平镇最好的医官,乌山乌海给我盯住郡主府前门后门,乌鞘盯紧野里忽家的宅子,一只鸟都不要放过!”
承佐和乌赤把大猪抬到牧监府客房,承佐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的瓶子,倒出一粒黑色的丸药给大猪含着,又把小瓶给了大羊,“这是提气的药,你每两个时辰给她服用一粒。”
大羊默默接过来,忽然对承佐道:“我知道是野里忽干的,我要亲手杀了他!”
承佐看到她已红了眼睛,脸上完全是无畏狠绝的神色,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我也知道是他干的,先看郡主府怎么说,如果他们不能给你公道,我必给你找回公道!”
大羊扑在承佐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承佐的手隔着她柔软的长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这才约略放下心来,能哭出来就好。赵医官赶来的时候,曹牧监也回来了。赵医官一直皱着眉头:“这姑娘真是顽强,被打成这样也挺过来了!”
“医官,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能醒过来?”
大羊急切地望着他,生怕他说出半个“不”字。“这位姑娘头部被钝器砸伤,失血较多,只要能醒过来,就可以救活,身上是皮外伤,每日按时清洗换药就能恢复。现在我要剃掉她的头发,缝合伤口,需要几个人帮忙!一个掌灯,一个清理碎发,缝合时还要有两个人按住她,万一苏醒挣扎不至于伤口迸裂。”
承佐抱了大猪在他怀里,乌猛按着她的腿,喜鹊在清理剪掉的头发,胭脂和舜华一个掌灯,一个换下血染的白布,晴岚在跑着去倒血水。大羊握着妹妹的手,一时神思恍惚,头发剃掉后,大猪的脸显得更加尖削,一笑弯翘的嘴唇此刻也没了血色,瘦弱的如同风中的一根细草。赵医官看看大猪眉心的朱砂痣,又望向大羊,犹疑地问:“你们的阿公是不是史先生?”
大羊点点头。“哎呀,真是天意!我的缝合手艺就是跟史先生学的!这真是冥冥之中注定,史先生让我替他救治这孩子!”
“这个伤口有三指长,缝起来会耗些时候,如果她疼醒了,你们一定要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赵医官的弯针穿过皮肉时,大猪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承佐立刻抱紧了她。“二哥!”
大猪闭着眼模糊地叫了一声。大家都愣了一下。承佐抱着她在她耳边说:“二哥在这,不怕!”
“二哥,好痛,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有二哥在,你不会死!二哥也不许你死!”
承佐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姐姐,如果我活不过来,娘就交给你了!”
“那也是你的娘,你不能不管!”
大羊握紧大猪的手,那语气听来象是恶狠狠的命令,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猪疼的浑身颤栗,但她的力气已不够说话,她心里明白,这是鬼门关,她必须挺过去。缝合很顺利,赵医官决定这几日住在牧监府里,随时观察大猪的病情,又让人熬了清洗创口的药水。其他人退了出去,大羊和喜鹊、晴岚为大猪清洗身上的伤,淤青遍及全身,与旧的鞭痕累累交叠,大羊此时恨不得手提三尺剑,星夜杀仇家。舜华在站着屋外,望向傍晚天际孤盘的飞鹰,她一直以为自己那些风花雪月、鲜衣怒马的日子才是生活,自己是高天翩舞的鸾凤,现在才知道,有许多鹰是被剪了翅膀敲断了腿的,只能仰望着这广阔无垠的高天而折辱于地下。眼泪顺着光滑的脸颊落下,承佐走过来替妹妹擦去眼泪。“二哥,这一路我感觉自己长大了!”
“还会有更严酷的事发,但你要做的不是一只华丽的凤凰,而是那只在天上自在翱翔的飞鹰!”
乐平镇野里家,野里忽跪在中堂,野里吉安拍案震怒:“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不就是打了一个贱奴么,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野里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话音刚落,花君拎着板子就打下来:“你个畜牲,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野里忽嗷嗷叫着,看向父亲,父亲一点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花君打累了,喘着粗气在一边掉眼泪。吉安这才冷冷地说:“你真当只打死一个马奴那么简单,看看这把匕首!”
他“当”的一声把匕首扔在地上,寒光耀目。“你给我睁大眼睛仔细看,杀黥面的就是这把乌字营的配刀,乌字营是皇家的贴身卫队!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那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大猪那贱奴捡来的!”
野里忽趴在地上,不服气地说。“蠢材!你就是捡千两黄金也不会捡到‘乌字营’的配刀,皇宫的戍卫长拔里将军已来了牧监府,还有京城来的神秘人物,大猪的事情不简单,医署已派了医术最好的赵医官给大猪看伤,你几时见过医官给马奴看病的?蠢材!你把候爷和我们全家都放在火上烤了!”
“大猪若救不回来,你就以命抵命吧!”
花君气到哽咽。“那怎么办?爹,您可就我一个儿子,您得救我呀!”
野里忽终于到意识到事态严重,连他爹也要包不住了。“你给我好好在这跪着,不许吃饭!”
“管家,世子爷和郡主已经打猎回来了。”
仆人进来通报。“我和你姐姐先过去拜见,你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郡主的别墅也在乐平镇,离野里管家的宅子并不远。花君细细讲述了前因后果,并无隐瞒。世子任啸在房内踱着步,并没有责怪吉安,只是把玩着手上的一把宝剑。“花君,放了那个马奴,把死契给她,然后赔她些银子,带你兄弟上门赔礼,把姿态做足,再给黥面家的十两银子,买口棺木送过去,这事就无需官府插手了。”
“是,世子”花君答道。吉安给花君使了个眼色,花君便行礼退下。“你这个女儿倒是稳重聪慧,让她到我身边来服侍吧!”
彩鸾郡主吃着最爱的冰稣,一双杏眼带着些许笑意,似乎是不经意间提起。“谢谢郡主抬爱,花君的娘有沉疾,等内人身体有起色,我一定让她好好服侍郡主。”
吉安并不想女儿和候府牵扯过深。“候爷让我来,就是知道了这边的情况有所应对,我姑姑信上说,舜华公主出宫了,应该是跟宁王世子在一起,虽然不知他们此行的目的,但针对候爷是肯定的,派人盯紧牧监府,有什么异动随时报我,这段日子所有人都要收敛,马场的每日巡查先停止,找一些信得过的牧人,让他们到大天鹅湖南岸放牧,另外,通知罗迦二王子,近期不要轻举妄动!”
“天女谷附近的战马准备足了么?”
“一切按世子吩咐已备足。”
吉安道。“下个月是永固城华老夫人七十大寿,郡主和世子是否去贺寿?”
“我去吧,哥哥这次是悄悄来的,不要惊动他们。西疆四塞,永和、永宁、永平三城是爹暗中经营,只那永固城班察与我任家不一条心,我去还能看看那边最新的布防情况,待时机成熟,联合其他三塞和罗迦国合力围攻,就不信拔不掉这颗钉子!”
彩鸾郡主“哐”的一声放下茶盏,复又笑到:“爹最近请刘仙人算了一卦,虽有小碍但结果却是上上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