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火口粗的杨树棍，间隔匀称地从渔池堤上插到池水里，挑起退了色的尼纶网，形成一圈人多高的网墙，围住渔池一角，足有二三分水面。晨风轻轻吹来，池水睁开睡眼，一眨一眨，期待地望着洞庭湖那边，一忽儿，湖面上升起一朵朵彩霞，遮住半边天，一团火球从彩霞中跃出，顿时，八百里洞庭湖好似镶金镀银。这时，渔网拦截的池中冒起几串珍珠似的水泡，随即露出几个黑点，渐渐地，几只肥硕的牛蛙漂浮水面，有的蓦然一跳，腾空而起，激起晶莹的水花，有的在水里钻上钻下，满池遨游。池角上那株枝繁叶茂的桃树底下，隐蔽着鲤拐子、抓老三、荷香、鳅儿，都睁大眼睛，观察池水里的牛蛙。雄蛙嗷嗷叫着，向雌蛙靠拢，约莫相隔二三尺远，雄蛙腾空跳起，猛扑过去。于是。在它们跳过的水草上，留下一滩荷叶般大小的卵盘。像胶膜包裹着的晶莹剔透的珍珠。鲤拐子兴奋地说：“鳅儿！喜事啊！这盘牛蛙卵，可以孵化出四五万只小牛蛙呢！”

“哎呀！太好了！你真是我的亲爸爸。”

坐在一旁默默观看的抓老三，这时悄悄地离去了。鲤拐子一时高兴，猛喝了几口白酒。荷香夺过酒壶，说：“你莫喝了。”

鲤拐子身子摇晃，不停地摆着双手，说：“我，我不喝了！我不能这样喝。抓老三兄弟，你，你来喝酒呀！”

“来了！来了！”

抓老三从旁边的一棵梨树后露出身子。他步子有点乱，有点不太稳。他直接走到荷香面前，说：“我来！我来喝酒！”

荷香心里咚咚直跳，慌乱中，她举起酒壶，一滴滴清亮的米酒，汩汩往外流。抓老三夺过酒壶，“咕咕咕”地大口喝着。他抹干嘴唇，摇摇酒壶，递给鲤拐子，说：“还有半壶，你把它干了。今天，让我们兄弟喝个痛快。”

“抓老三！鲤拐子已经喝醉，不能再喝了。”

“喝！让我俩痛痛快快地喝！”

“是呀！是要让我俩喝个痛快！”

鲤拐子抓住酒壶，喝了一口，递给抓老三。抓老三接过，喝了一口，又递给鲤拐子。他俩相互传递着，最后，鲤拐子举起酒壶，流不出半滴酒，“咚”地一声，摔落地上。鳅儿连忙弯腰捡起。鲤拐子身子一歪，眼看要倒下去，不等荷香伸手，抓老三摇晃上前，一把扶住。他俩相互搀扶着，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抬起脑壳，仰望天空，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池堤在摇，池水在晃。鳅儿心中不是滋味，对两个爸爸说：“你俩都喝醉了，回家休息吧！”

抓老三连连摇头，说：“不！我没喝醉。”

鲤拐子瞪大布满红丝的眼睛，说：“谁说我醉了？你看，那前头游的是雌蛙，那后头追的是雄蛙。我没看错吧？我醉？！哈哈！哈哈！我不会醉！抓老三兄弟！你说我会醉吗？我要把偷学来的一点养殖牛蛙的技术，连篮篮带篓篓，千干净净倒给鳅儿，好让他恢复牛蛙养殖场。我怎么能醉？”

“你没有醉！你不会醉！”

抓老三一手扶着鲤拐子，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存款折，递到鲤拐子面前，说：“鲤拐子大哥！这是我和荷香的积蓄，准备修楼房的。交给你吧！”

“交给我？”

鲤拐子的国字形脸盘变成了柳叶形。抓老三用力点点头：“是呀！拿着吧！”

“你是讲酒话？还是当真？”

“我不是三岁短两岁，哪能讲话不算数！”

突然，鲤拐子挥起一拳，落在抓老三身上，火气冲冲地说：“抓老三！你这是棚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鲤拐子不是那号昧良黑心的人！我走，我走。”

抓老三一把抓住他，一阵哈哈大笑，说：“鲤拐子大哥！你真是神经过敏，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要你用这修楼房的钱，买红砖，修围墙，办牛蛙养殖场。”

说着，他指指渔网拦起的渔池一角，说：“像这样，不是路径。”

“原来是这么回事哟！”

荷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鲤拐子，抓老三是一片真心，你就接了吧！”

鲤拐子依然瞪大眼睛，连连摇着头说：“不！我不接！我不能接！”

鳅儿拉住鲤拐子的手，恳求地说：“鲤拐子爸爸！你就接了吧！搭早买回红砖，把这几十亩鱼池都围起来，牛蛙活动的天地大了，会孵育出几干几万只小牛蛙呀！”

“这是你的事！我不行了。”

鳅儿打量鲤拐子爸爸痛苦的神态，朝抓老三爸爸伸出手，说：“抓老三爸爸！你就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不办好牛蛙养殖场，就不是洞庭湖渔民的后代。只等两年，一亩鱼池就能产6000斤牛蛙。你算算，那该有好多钱啦！那时候，让你修一栋漂漂亮亮的新楼房。”

抓老三将存款折放进鳅儿掌心，说：“孩子！你展劲干吧！爸爸放心！爸爸一定能住上新楼房。”

这时，鲤拐子重重叹一口气，说：“唉！只怪我没得用，手头太穷了。不然，怎么会挤掉你们修屋的钱呀！”

说着痴痴地望着远处的春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