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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人是铜心铁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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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鹏飞买了这张IC卡很久了,却一直没敢打给何晓慧。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爱她的资格,但还是想听听她的声音。他一边拨着她的号码,一边祈求头上三尺的神明原谅他的自私。电话通了,那边却没人接。何晓慧刚买了一款潮流最顶端的三星手机,带64和弦彩铃。周鹏飞和她在一起谈事情的时候,曾听过那美妙的手机铃声……此时此刻,虽然他听不到,但她可以听到,他就感觉到了美好。就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那边接了起来。“喂,谁呀?”

晓慧的声音有些疲倦沙哑。周鹏飞感觉有一只温柔的手顺着电话线爬了出来,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使得他连呼吸都摒住了。“谁呀,说话呀……”她有点生气了、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下一句肯定是“神经病吧你——”这次她却没能如他所愿,迟疑了一下问:“是你吗?”

周鹏飞无声地哽咽了,喉结剧烈地抖动着。“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有些焦急起来。他默然挂上了电话。他深知自己是一汪污浊的水,配不上她的纯洁了。西边的那抹残阳完全被黑色吞没了,小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饥荒中。空旷的广场上突然响起了高亢的豫剧男声:“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相处之中,无话不谈,我难忘你叫我看董存瑞,你记得我叫你看刘胡兰,董存瑞为人民粉身碎骨,刘胡兰为祖国把热血流干,咱看了一遍又一遍,你蓝笔点来我红笔圈,我也曾感动得流过眼泪,你也曾写诗词贴在床边,咱俩个抱定有共同志愿,要决心做一个有志青年……我坚决在农村我我干它一百年!”

宽声大嗓,苍劲悲凉,繁音激楚,热耳酸心。……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葛春妮进入了临产期,脚肿的鞋子都穿不进去,只好趿拉了周小周的一双大拖鞋,拉肚子仍旧不停歇。周家的住的是房管所分配的房子,卫生间在院子的西角,还是蹲厕,春妮挺着个大肚子根本蹲不下去,只好半蹲着如厕。青花的蚊子凶的像带着吸管的微型小老虎,嗅到人味儿就急吼吼地扑上去撕咬,不吸个肚子滚圆是不会撤嘴的。周小周拿着蒲扇跟进来给春妮赶蚊子。有人在身边她根本没办法拉,赶不跑蚊子,就赶走了他。半个小时蹲下来,她浑身上下长满了一个个小山头,臀部,胳膊,腿……露在外面的部位,包子多的都能够用“密不透风”来形容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后来葛春妮干脆拎着一筒灭害灵进厕所,可她只喷了一下,就被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婆婆夺走了,说这对胎儿会造成很大危害。我的妈哎,不用这个,蚊子对我造成的危害会更大……春妮腹诽着,却没敢说出口。平心而论,韩素君这个婆婆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韩素君说春妮你再忍忍,妈这就去弄个灭蚊神器对付那些害人的东西——人有三急,急着拉肚子的葛春妮只好强忍便意,脸臭的比大便还要臭上几分。周小周一路小跑搬来凳子,让抱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的春妮坐下来等。韩素君变魔术般找来一堆艾草,放进一个搪瓷盆里点燃了,又拿出个防尘口罩,给春妮戴到了脸上。于是一个挺着大肚子,戴着猪嘴式防尘口罩的人,半蹲在一片青烟袅袅中……拉肚子。总算可以不被蚊子问候地拉一次肚子了……葛春妮正惬意地大拉特拉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她孱弱地喊了一声妈——韩素君慌忙跑进来,看了下蹲位,说羊水破了,喊来周小周,让他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小家伙都捎信说他要来这个世界报到了,可到了医院后,却用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来折磨妈妈,就是不肯好好出来。春妮又累又困,却疼得根本无法入睡。仿佛有几千头野兽在拉扯撕咬着下体,想把她完全撕碎。她慢慢走出病房,扶着走廊里的栏杆吃力地挪动着,隔着肚皮威胁那个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小家伙——赶紧给我滚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看我将来怎么收拾你。她突然想起了母亲,妈妈生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疼痛吧……她紧紧地捏着潮乎乎的手机,考虑着要不要给母亲打电话。父亲中风后,她虽然常回家照顾爸爸,但内心对父母的怨一刻也没有消停过。此时此刻,她却又那么的需要母亲,虽然慈爱的婆婆一直伴随在身边……晨曦刺穿黎明的黑暗洒了进来,疼痛加剧了,她完全直不起腰来。韩素君说估计宫口全开了,得赶紧进产房。周小周架起春妮往产房走,她斩断犹豫,摁下了母亲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春妮啊,你爸不好了,在医院呢,你身子不方便,妈晚上不敢给你打电话……你现在能赶过来的话过来看你爸吧,我怕他……”林竹玉的声音哽嗯着。清晨的走廊还没有完全醒来,一切安静的可怕,周小周和韩素君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们对视一眼,将春妮扶上一辆担架车,推着她快速走向电梯,去了四楼的脑外科。葛国贞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像涂抹了墨汁,黑的很吓人,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睡着了。医生向韩素君摇摇头,说高烧到四十一度根本降不下来,这种情况……还是回家准备后事吧。葛春妮挣扎着来到病床前,拉起父亲的手。那手湿漉漉的,全是冷汗。“爸——”她轻声叫着,眼泪不由地涌了出来。冬妮、夏妮和似锦过来扶住她,说爸爸已经听不见了,他们都叫了一晚上,他都没能睁开眼睛。“爸,爸爸……”春妮握着父亲的手更紧了。蓦然间,葛国贞那双紧闭的眼睛竟然睁开了。他看着她,想用尽全力笑笑,却无力做到,两行清泪不抵地球引力的,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淌进了耳朵里。医生轻声说赶紧带上氧气瓶回家吧。林竹玉想拉起春妮。她死死地抓住父亲的手不愿放开,下体一阵剧烈地疼痛,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又松开了。“小周,快,春妮要生了,马上去产房——”韩素君果断地说。周小周和似锦奋力将春妮扶到担架车上,快速朝电梯口跑去。……那个小家伙虽然领了来地球生活的入场券,仍然不愿轻易就范。“妈,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米水未尽,加上一晚的疼痛折磨,春妮感觉自己只剩下一个硕大的空壳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春妮,听妈的,你行的,深呼吸,一,二,三……用力……”韩素君指挥着她。“妈,我——”肚子又是一阵剧痛。“快,宫缩又开始了,用力……”春妮尝试着用力,身体要被撕裂了的疼痛又迫使她停了下来。“妈我太疼了,我不行的……”“春妮你听妈的,你一定行。当初我生小周的时候是这样,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们女人是最勇敢的,用自己作度船,把一个个新生命接泊到这个世界上……乖妮儿,深呼吸……”韩素君握住春妮的手给她鼓气。葛春妮深呼吸一口,按照她的指导努力往下用劲儿。“啊……”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之后,一阵“哇哇哇”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在产房里。“春妮啊,是个男孩……”韩素君哽咽着说,将孩子抱到春妮面前给她看。她用力抬头看了下,发现孩子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后,才入心地躺回到产床上,任由眼泪奔涌。小时候她头发稀疏,常常被二姐嘲笑,父亲就在夏天的夜里打着手电桶在林子里捉蝉烤熟了给她吃,才使得她的头发浓密起来。四岁那年再次回到家后,她表面上虽然更乖巧懂事,内心对父母的怨念却一直都在……直到她生儿子的那一刻,才感知母亲生她的不易,和父母养育的艰难。父亲是葛家那棵亲情树上的主干,失去主干,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之枝会伸向何处……流淌在骨子里的血不会随着主干逝去而干涸,但会缔造一次次无法愈合的伤口。她期待父亲可以等等她,等到她可以从床上爬起来时给他送行,可是……她的泪水哗啦啦地流着。韩素君给她整理着被汗水浸透了的头发:“我们春妮辛苦了。”

产房门一开,等在门外的周小周就冲了进来。春妮强忍着身体的疼痛,问他:“我爸呢……”“春妮你别难过,大姐打电话说咱爸刚才走了……”“周小周——”韩素君想阻止,他却全说出来了。一个生命的诞生,伴随着另一个生命的逝去。初为人母的喜悦被失去父亲的疼痛打得落花流水,春妮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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