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农牧场的工作具有明显的季节特征，从每年春暖花开到初冬将至这段时间，是农业生产大忙季节，牧业生产主要集中在十一月中旬牲口从野外回到牧业点的圈舍集中饲养阶段，牲口陆续产犊产羔，出现奶牛产奶的高峰期。因此，常常是随着农、牧业忙季的分期到来，两个行业的职工互相支援，人员之间的调换也比较频繁。春节过后，农业生产尚处在冬闲期，上级调来了一批新的农业机械，十四台大型拖拉机被调到塔布尼农场，其中斯大林五号，捷克轮式二十五号等大型机械是直接由农业部进口的最为先进的机械。

洪振国带领机械骨干进行设备调试和检修，以及机械耕作文化培训，农业上的其他职工则大多调到牧业上去帮忙，再加上上级新招录的40多名女员工陆续到岗，塔布尼农牧场的各连队一下子热闹起来。经过一个冬秋季节的实际工作锻炼，穆兰等一批先前到岗的职工已经成为业务骨干，担负起对新来职工的传帮带工作。

这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谢长安来到场部牧业管理区的牛舍，看到穆兰带领挤奶班的老职工们正在手把手的教新来的职工挤牛奶。谢长安虽说在农场工作了许多年，大多数时间都是从事着管理工作，还真的没有机会亲自上手挤过牛奶，看着女职工们排成两排有序的挤牛奶，他不禁产生了亲自参与一下的浓厚兴趣，看到穆兰正在指导一个女工挤牛奶，他走过去，让女工休息一下，自己则坐在小马扎上，用两腿夹住挤牛奶的敞口不锈钢白铁皮桶，伸手抓住奶牛的两个乳头，又拉又扯的忙乎了半天，不但没有挤出半滴牛奶，反而由于用力过于生硬，弄得奶牛很不舒服，奶牛不断的抬起来后腿胡踢乱踏，穆兰看到谢长安笨手笨脚的样子，禁不住笑个不停，她说：

“书记，你不能使蛮力气拉扯奶牛的奶头，要用手指握住乳头的根部，五个手指从上到下连续不间断的挤压，而且要一挤一拉，一上一下，用力要舒缓，要有节奏”

穆兰说着挤奶的要领，同时蹲下身子，在谢长安的身后伸出双臂，两手抓住谢长安紧握奶牛乳头的手，教他如何用好巧劲儿，体验一下怎么把握节奏感，嘴里还耐心的指导着：

“上下连续，交替一挤一拉，哎，对对对，一上一下，一挤一拉，就是这样，不错，好，挺好的，要用巧劲，这样奶牛才会听话”

穆兰教的专心，谢长安学的用心，两人都忘记了彼此之间身体贴得很近，更不会考虑身边的其他人看到这种情景会产生一些不太健康的联想。正在旁边挤牛奶的乔凤云看到谢长安和穆兰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的样子，顿时心生妒忌，她撇了撇嘴，嘴里不咸不淡的说道：

“呦，谢书记，您可得轻点用力啊，小心把后边的奶也挤出来”

谢长安正在专注地学习着，并没有认真的听乔凤云说了什么，就算听到了也没有意识到她这是话中有话，穆兰听出了乔凤云的话里的弦外之音，腾的一下臊的两颊通红，她慌忙松开握在谢长安手上的两手，迅速站起身来退到一边，红着脸怒斥乔凤云：

“胖老乔，干活还堵不住你的嘴，少在这里给我整那个里格楞！”

乔凤云看到穆兰愤怒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打怵，她知道穆兰虽说看着是个弱不禁风姑娘家，干起活来一向有一股子拼命劲儿，真要打起架来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够占上什么便宜，她站起身来，拎着奶桶准备走开，嘴里却依然不饶人：

“我咋了？嫌我妨碍你们的好事了？我走还不行吗？”

这时，乔凤云看到姜淑贤拎着奶桶走过来，抿嘴一笑，心里暗自高兴，觉得接下来会有好戏看了。

姜淑贤刚才听到了乔凤云的那一通酸言醋语，猜想此时的谢长安和穆兰一定面临非常尴尬的处境，对于谢长安来说，作为场领导如果和一个妇女一般见识，似乎不论有没有理都会让人觉得不够宽容大度，而如果自己上去和诋毁丈夫的长舌妇厮打或者对骂，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会影响到丈夫的威信；对于穆兰来说，一个姑娘家，遇到别人在男女关系方面无端诋毁，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不予理睬，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尖酸刻薄之人的无端臆造，一旦闹大了，反倒会让很多不知情的人产生一些莫名的猜测。

姜淑贤不动声色的赶过来为丈夫解围，她把手里拎着的牛奶桶递给穆兰，说：

“穆兰妹子，我有点累了，你帮忙把这桶牛奶倒到奶罐里去”

看到穆兰接过奶桶转身走向隔壁的牛奶存放间，姜淑贤来到坐在马扎上不知所措的谢长安身后，蹲下身子，伸出手臂，两手抓住谢长安的手，帮助他握住奶牛的乳头，说道：

“来，我教你”

姜淑贤本来要到八点钟才会到场部通讯班上班，这几天每天都会早起一些，安排好丈夫和孩子的早饭，就到牛舍来帮忙，今天正好赶上丈夫遭到别人言语奚落，由于她冷静得体的处理，避免了谢长安和穆兰的进一步难堪，也保全了自己家庭的尊严。

谢长安无缘无故的受到别人含沙射影的诽谤，心里自然是十分窝火，但人家插在自己心上的是把软刀子，搞得自己怒也不是，忍也不是，心里憋着气，手指更加僵硬，奶牛感到极其不舒服，抬起推向后面弹踢一下，一下子把谢长安夹在两腿间的奶桶踢翻，桶里的牛奶溅的谢长安满身都是，不远处的乔凤云看到谢长安的狼狈相，放肆的大笑起来，谢长安刚要发作，姜淑贤弯腰捡起地上的奶桶，蹲下身子，从后边抓住谢长安的两手，继续耐心的教他挤牛奶，同时低声问谢长安：

“中心校要开学了，你说大川要不要入学？”

“他才六虚岁，能行吗？”

“咋不行，孩子这么聪明，指定能跟上”

“嗯”

谢长安在妻子的引导下，两手有节奏的挤着牛奶，呼吸逐步平缓下来，两个肩膀的也不在抖动，奶桶里的牛奶已经即将注满，姜淑贤低声对丈夫说：

“去把牛奶倒了去，然后就回办公室吧，去干你应该干的事情去”

谢长安顺从的拎着奶桶走到隔壁储存间的奶罐旁，把牛奶倒进罐子里，放下奶桶，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背着手，步法沉稳的走出了牛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