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岁月如流，大学四年一晃就过去了。理思科在北京找工作四处碰壁。七月初，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校园。理思科心想，潘彩云在学校读研究生，她将来是要留在北京的，可是我研究生没考上，工作也找不到，继续待在北京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回老家准备明年的考研吧。不过离开北京之前，我要见她一面。于是，他找到了潘彩云。理思科问她：“你将来研究生毕业后一定会留在北京吗？”

潘彩云说：“对，我肯定能在北京找到工作的。”

理思科说：“我在北京找不到工作，所以只能先回老家，等将来考上研究生之后，我再回来找你。你将来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潘彩云心想，如果我现在跟他提分手，他势必会知道我和郑伟老师的关系。反正现在他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还不如先保持关系，等将来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他说分手也不迟。理思科见她没说话，又问了一句：“潘彩云，你愿意吗？”

潘彩云说：“只要你考上北京的研究生，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理思科顿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抱了一下潘彩云，然后便依依不舍地走了。两天后，理思科离开了北京。他坐火车到了省城，因为没有找到工作，最后只好坐汽车回到西河县。他在县城找工作同样不太顺利。一个多月后，他就到了西河高中当数学老师。暑假，他回了一趟老家。他读大学时的那些数学课本，早在离校前就被他当作废纸卖给了收破烂的。现在，他把中学的那些奖状、证书，包括高中数学竞赛荣誉证书，全部扔进了火炉里，一把火烧成了灰。他认为，就是这些数学竞赛证书和奖状害得他糊里糊涂地选了一个烂专业，以至他在城市找不到工作，最后不得不和女朋友分开。他把求职、考研的事情都跟父亲说了，言语中表达了他对数学的痛恨和父亲的不满。理树才问：“数学专业也不差，为什么找工作这么困难呢？”

理思科说：“数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要么进研究所从事科学研究，要么到中学当老师，想找别的工作很困难。研究所只招博士、硕士，而且搞科研也很难做出成果来，想当科学家、数学家谈何容易！”

理树才说：“我看你就是害怕困难，学习没有毅力，见异思迁，以至最后半途而废。要是我有机会学习，我肯定能成为科学家或数学家，而且还要到国外留学。”

理思科冷笑道：“哼，我看你就是爱吹牛皮！数理化成绩那么差，还想当科学家，不自量力！”

理树才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爱因斯坦读中学时，成绩也很差，但他为什么能成为科学家呢？因为他付出了艰苦的努力。”

理思科说：“爱因斯坦说，‘成功=艰苦的劳动+正确的方法+少说空话’。你只知道努力，不知道要少说空话。而且，爱因斯坦虽然成绩不好，但他对科学有浓厚的兴趣。有兴趣自然就能找到正确的方法。磨针虽然精神可嘉，但方法不可取。”

理树才说：“虽然努力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努力肯定不能成功。”

理思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问道：“现在，理科专业找工作也比较困难，有很多理科生都改行了。其实理科专业并不吃香，你为什么那么看重数理化呢？”

理树才说：“数理化是比较难学的，所以要多花时间。如果数理化不好，有可能连大学都上不了。”

理思科说：“物理、化学我没花什么时间，可是也考得不错啊。在你的误导下，我的时间都浪费在数学竞赛上面了。但实际上，数学竞赛证书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一点用处都没有。上大学根本不需要那些证书。”

理树才说：“参加数学竞赛是为了培养兴趣。”

理思科说：“其实你就是想把我培养成科学家。我问你，像牛顿、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家世界上有几个？像华罗庚那样的数学家中国有几个？千千万万的人学了理科，为什么成不了科学家、数学家？同样是初中文化，为什么华罗庚能成为数学家，而你只能当农民？”

理树才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研究所进不了，你可以进公司嘛。”

理思科冷笑道：“数学看起来高大上，但是在公司根本用不上，除非你精通计算机，否则，这种冷门专业人家看都不看。”

理树才说：“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学计算机？”

理思科说：“兴趣一般都是在中小学阶段产生的。但是，中学没有计算机基础课，大学又不讲基础知识，只讲程序设计，我听不懂，跟不上，也没有兴趣。”

理树才问道：“那数学老师呢？如果进不了公司，可以去当数学老师嘛。老师工作稳定，待遇也不错。如果你专业成绩比较好，大学没有补考科目，那你在城市找一份数学老师的工作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理思科说：“生活不是数学，它只有结果，没有什么‘如果’。大学数学那么难学，我能毕业就已经不错了。”

理树才鼓励道：“你先在县城当数学老师，以后有机会再考研。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考上的。”

理思科说道：“美术专业的研究生不是那么好考的，隔行如隔山啊。”

时间如白驹过隙，大四很快就结束了，文曼没有考上研究生。大学毕业后，他和杨莉一起来到了东洲市。文曼去博物馆、文物考古研究所、文化宫等单位应聘，都没有成功。最后，他只好进了一家大酒店做保安。有一天，某顾客停车时，他的轿车在文曼的指挥下擦破了皮，经理陪着笑脸说了半天才留住他。虽然那人没有让文曼赔偿，但很明显，他以后是不会再来了。就这样，不到两个月，文曼就被经理辞退了。八月底，文曼来到蓝湖大学应聘辅导员的工作。人事处领导觉得他的毕业设计、大学成绩、表达能力等各方面都不错，于是当天就同意录用他了。办好各项手续后，文曼便把行李搬进了教师宿舍。他兴高采烈地给杨莉打了一个电话，说：“杨莉，我找到工作了。”

“什么工作？”

“在蓝湖大学做辅导员。”

“太好了！今晚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吧。”

杨莉笑道。文曼同意了。于是，两人一起出去吃饭，随后又到KTV唱歌。上班第一天，蓝湖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的领导告诉他，辅导员主要负责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心理健康教育、学生日常事务管理、党团和班级建设、就业指导等方面的工作。文曼心想，这个工作还行，虽然杂事多，工资低，但总比保安强，工作也不算太难做。程露和金枫回到东洲以后，便开始正式交往。两人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金枫在东洲一家大公司上班，程露大学毕业后在市重点中学东洲三中当语文老师、班主任。七月中旬，金枫来到程露的宿舍，兴奋地说：“程露，现在我们工作也找到了，房子也有了，车子、戒指也准备好了，我们结婚吧。”

程露笑着说：“你的房子是租的，我的房子是学校分的。这种房子能做婚房吗？”

金枫说：“哎呀，程露，你将就一下嘛。自己买一幢房子，至少要再过十五年。到那个时候，男人风华正茂，女人已年老色衰。正所谓，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

程露说：“我不信，这种观点太肤浅了。”

金枫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不信你就等着瞧。”

程露说：“现在有很多女明星不是三四十岁才结婚吗？”

金枫说：“人家是女明星，不缺男粉丝。我告诉你，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三四十岁的男人买了房子，完全可以去找更年轻的女孩，而三四十岁的女人要嫁人就有点困难。所以现在，单身汉多，剩女也多。”

程露说：“我就不信，你敢去找更年轻的女孩。”

金枫说：“狗被逼急了还会跳墙呢。你看我敢不敢嘛，你都不爱我，我为什么要一直守着你？喜欢我的女孩一抓一大把。你要是不愿意现在结婚，我立马就去找单嘉仪。”

程露大声说道：“你要是敢去找她，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金枫笑道：“哎哟，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好怕啊。”

程露问：“你的车子是小轿车吗？”

金枫笑道：“是电瓶车。”

程露说：“你真是气死我了。”

金枫拿出戒指给她戴上，诚意满满地说：“程露，我们结婚吧。”

程露脸泛红晕，心中喜欢，却沉默不语。她心想，我不能这么快就答应他。金枫见她不同意，便骑上电瓶车走了。程露以为金枫会再次过来跟她谈结婚的事，但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了，金枫没有来；两个星期过去了，金枫仍然没有来；三个星期过去了，金枫还是没有来。程露慌了，她心想，他会不会是去找单嘉仪了。他给我买了戒指，我却没有答应他，想来想去，还是我不对。程露打电话问单嘉仪：“单嘉仪，今晚我想请你吃饭，你有空吗？”

单嘉仪笑道：“不好意思，今晚我有约会。”

程露越想越害怕，于是给金枫打了一个电话，说：“金枫，我们结婚吧。”

金枫笑道：“你愿意和我结婚，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三个星期？”

程露笑道：“你不是也折磨了我三个星期吗？”

金枫说：“好，扯平了，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吧。”

程露笑道：“好，我听你的。”

第二天上午，两人就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过了半个月，他们在大酒店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婚礼。男女双方的父母、亲戚朋友、马胜龙、单嘉仪、文曼、肖明都参加了这场婚礼。在西河高中工作的第一年，理思科报考了中国画专业的研究生。考试前，他信心满满，但成绩出来后，他心灰意冷，工作也没了激情。他恨不得立刻辞职，离开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然而过了几天，他心中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他准备第二年报考美术学专业。还有两个月就要考研了，他想去北京再买一些资料，并顺便拜访一下导师。于是，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坐火车来到了北京。在买完资料、拜访了导师之后，理思科想去看一下潘彩云。于是，他来到了华科大学研究生宿舍楼。理思科问宿舍里的女生：“你好，请问潘彩云在哪个宿舍？”

女生说：“潘彩云啊，她不住研究生宿舍，她和男朋友一起住在学校外面。”

理思科脑袋轰的一声，差点晕倒。他强作镇静，问道：“那她男朋友是谁，你知道吗？”

女生摇摇头说：“不知道。你可以去隔壁宿舍问问。”

理思科来到隔壁宿舍问了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说：“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校门口见过他一次。他有一辆豪华轿车，年纪大概四五十岁。潘彩云就是坐他的车来学校的。”

理思科顿时如五雷轰顶，面如死灰。他强忍着内心的痛苦，说了一句谢谢便走了。理思科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潘彩云竟然有了新的男朋友，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被她抛弃了还心心念念地想着她。他像行尸走肉一样，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了学校南门。他决定坐火车回去，不再去看潘彩云了。正当他要离开学校时，校门口来了一辆豪华轿车。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牵着手向校园走去。这两个人正是潘彩云和郑伟。理思科定睛一看，顿时气愤填膺。他走了上去，指着郑伟问潘彩云：“潘彩云，你和郑伟是什么关系？”

潘彩云觉得心中有愧，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是她老公，有什么问题吗？”

郑伟抢着说道。“老公？我看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老禽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勾引女大学生。潘彩云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允许你接近她！”

说着，他就去拉潘彩云的手。潘彩云不让他拉手。郑伟挡在潘彩云的前面，大声说：“你别靠近她啊，否则我告你性骚扰。说我是禽兽，我看你就是个废物，你连禽兽都不如！”

理思科被气得肺都快要炸了。他大声骂道：“你表面上是人人敬仰的教授，实际上就是个伪君子、叫兽，是一只披着人皮面具的财狼！”

潘彩云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上去温和地说：“理思科，我对不起你，是我主动勾引郑老师的，你骂我好了。我喜欢郑老师，因为他有我想要的一切。我现在已经是郑伟老师的妻子了。我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你不要再骂他了，好吗？”

理思科看了一眼潘彩云。虽然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但他并不怨恨她。他真正痛恨的人是郑伟。然而事已至此，无论他再说什么，潘彩云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理思科心想，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呢？想到这里，他伤心绝望地看了一下潘彩云，然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郑伟和潘彩云依旧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向校园里走去。